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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薛家攀上的,是京城姚府。他有點后悔。早知道這樣大來頭,不如藏得再深再遠些,過幾天勁頭下去,自然無事。轉念又想,正所謂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若能混進姚府,連自己都想不到,別人當然更加想不到。更何況,假如姚府四爺要出城,守門士卒總不至于也挨個查看他的跟班。果真能混進去,身份問題迎刃而解。宋微此時并不知道,這襄國公中書令姚府,也就是太子外祖家,亦即獨孤銑退親的那一家。次日,宋微坐在旅舍門外一個廢棄的磨盤上曬太陽。這時候人都上工去了,少有出進,只剩下零星老弱病殘,街巷中傳來小孩子的玩鬧嬉笑聲。等到平時出工干活的點兒,宋微忍不住伸長脖子,往街口探看。沒多久,便聽見熟悉的蹄聲,越來越清晰。咧嘴一笑,站起身來。果然,是得噠回來了。迎上去一把抱住馬脖子,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拿自己臟乎乎的臉就往上蹭。“我說得噠,雖然我覺得你本就應該這么聰明,但是真的這么聰明,還是很叫人驚悚啊……你怎么就不能變成人呢?你要變成人咱倆大搖大擺詐了那冤大頭的金子跑路,多方便吶!”他跟馬兒絮絮叨叨膩膩歪歪,不出一刻鐘,追兵就來了。薛璄一馬當先:“那畜生!別、別跑——”沖過來氣喘吁吁下了馬背,看宋微沒有動彈的意思,放下心來,“你、你這畜生,好不狡詐……”宋微不高興了:“你怎么說話呢?”薛璄吃驚:“咦?你不是啞巴?!?/br>宋微心說,你懂個屁,老子那是深沉。這時姚子貢和仆從們也到了,宋微從懷里掏出金子,雙手呈上:“姚四爺,我這馬離不得我,我若昨日提前說了,四爺未必相信。這金子,還請四爺收回去。辜負了四爺一片美意,著實惶恐?!?/br>姚子貢斜眼看看他,又看看馬,冷笑一聲:“我姚某也算活了半輩子,倒是頭一遭遇上這等奇事!”他心里認定是宋微耍了什么花招,并不伸手接金子,沉著臉道:“這馬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究竟是馬離不得人,還是人離不得馬?你今日不給我說個明白,在下便只能報官,告你個欺詐之罪了?!?/br>宋微左右躊躇,萬分為難。終于一咬牙,指著薛璄道:“姚四爺,這位薛三郎,可以為我作證?!?/br>薛璄原本越聽他說話越覺得熟悉,看看形象又實在天差地別,正暗自納悶。忽聞此言,猛然瞪眼看過來。宋微撩起額前成綹的長劉海,斜飛一個媚眼,語調哀切可憐:“三郎……”這聲三郎,于薛璄而言,可說刻骨銘心,日思夜想,震得渾身一抖。再看面前人那模樣,沒有分毫可與心上人聯系在一起,然而眼神卻莫名熟悉,令人心悸。頃刻間信仰崩塌人生幻滅,薛璄整個人都呆了。“你……你……”宋微怕他露出馬腳,拼命打眼色,嘴里哽咽道:“三郎,三哥,連你也認不出我了么?我、我、”搜腸刮肚也只想起唯一一個說得出姓名的薛氏名人,“我是你好兄弟薛蟠??!”作者有話要說: 薛三郎,考驗你真愛的時刻到了……第86章情重激出真血勇,心虛不換臭皮囊姚子貢也算見識廣博,卻頭一遭現場觀摩這等離奇認親戲碼。轉頭問薛璄:“這是你兄弟?真是你兄弟?”薛三腦子還不大能正常轉動,張著嘴不說話。宋微以為他還沒認出自己,或者不敢認出自己,一邊抹眼淚,一邊哀戚道:“姚四爺,說來慚愧,我確實是薛三郎本家兄弟。如今這副樣子,當真無顏以對。別說三郎認不出來,我自己又何嘗有臉與他相認?!?/br>轉向薛璄道:“去歲仲夏,與三郎西都一別,竟不覺經年。三郎上京武舉,想來必定旗開得勝,獨占鰲頭。我秋天離開西都,亦不知三郎秋試后是否曾經歸家……”眼淚鼻涕亮晶晶掛在頭發胡子上,怯怯望著薛璄:“四小姐與翁十九公子的親事,想必我已然錯過。只不知是否也錯過了三郎的喜事?……”姚子貢聽到這兒,不必薛璄開口,已經認定眼前這叫花子流浪漢只怕真是薛三郎的熟人親戚。他心思細密,在旁邊插嘴:“既是自家兄弟,昨日相見,怎么不說?”薛三念頭急轉間,總算魂歸本體。將宋微上下打量好幾遍,問:“你、你怎么搞成這副樣子?”“我……我……”宋微欲言又止,神情悲憤且難堪。忽然狠狠瞪一眼姚子貢,道:“此等落魄模樣,你叫我如何與三郎相認!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非要買我的馬,我怎么會……怎么會忍不住說出口……我寧愿立時死去,也不愿,也不愿叫三郎瞧見……”說到激動處,“哇”地一聲,居然仰天嚎哭起來。這一哭便止不住,哀傷慘烈,簡直風云變色草木含悲天地動容,直哭到上氣不接下氣,眼瞧著就像要當場暈厥過去。遠處打鬧的小孩子都停下來,嘻嘻哈哈看他一個大男人哭鼻子。姚子貢無奈,對薛璄道:“我看你還是先帶你兄弟回去,好好拾掇拾掇,仔細問問怎么回事?!?/br>宋微如此表現,若不看形象,單憑言辭,與那個刻印在薛三langxin中的,玉潔冰清深情堅韌隱忍大度的宋妙之,毫不違和地重疊起來。若要看形象……薛璄悄悄撇了撇頭,不愿多瞧。然而他自問風流多情,絕非沒擔當的渣男,此時此刻,于情于義,都不可能撇下宋微不管。薛家有錢,薛璄又是立志要在京城混出名堂,故此一上來就直接租了個院落。只等謀到合適的差事,便買地置宅,成婚后再把內眷接過來,在此安家。薛三郎的未婚妻是嬌嬌女,父母不舍得急忙出嫁。他年前考完武舉回西都,正式做了定親酒,然后才嫁的meimei。當下應了姚四爺安排,一行人離開蕃坊。宋微垂頭騎在馬上,默然跟隨。姚子貢帶著仆從回府,薛璄則領著宋微回自己住處,雙方在一處道口分別。宋微跟在薛三后頭,走出一段,眼看道路僻靜,環境優美,可見薛璄住的地段頗上檔次。勒住韁繩,柔柔喚一聲:“三郎?!辈辉偾斑M。薛璄沒有回頭,略微不耐煩道:“何事?”宋微從懷里掏出賣馬的金子:“這十兩黃金,有勞三郎轉交四爺。煩請三郎替我分說分說,絕非有心欺詐。給三郎平添許多麻煩,實在抱歉。我,我這就告辭了……”薛璄掉轉馬頭,揚起下巴斜眼看著他:“你什么意思?你當我薛三是什么人?我若不知道便罷,我既遇見了你,便萬不能任由你這般落魄下去。你只管跟我來?!?/br>宋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