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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圍內尋找。馬再好,他也不認為憑六殿下那副嬌弱之軀,三天時間能跑出多遠。城門的守衛核查并未放松,京城各處穆家商行更是得到了來自宿衛軍的密令。奕侯經驗豐富,思慮周詳,硬是要走了獨孤銑手下熟識宋微的若干侍衛,每支隊伍里放一個,幫忙認人。如此布下天羅地網,向皇帝匯報時信心十足?;实蹎枙r限,魏觀說了個最保守的三個月?;实巯犹?,在床榻上喘了幾口氣,喝下一碗藥,想起隸王府改建工程到六月也未必完得了。他知道奕侯習慣,說是三個月,一頭扎進去,一個月就給你辦好也沒準。最終點點頭,表示同意。奕侯才走,內侍報太子前來探望。皇帝生病,幾個皇子天天輪番地來?;实垡郧安挥X得,這回大概精氣神跟小兒子吵架全耗光了,應付起其他幾個兒子來,格外吃力,有時候干脆裝睡糊弄過去。然而老二老四老五盡可以糊弄,老大卻不能。老大是太子。即使不生病,皇帝年紀也在那擺著。江山社稷,祖宗基業,要不了多久,就得交到自己選定的繼承人手里。皇帝對這個繼承人并不滿意??上н@不滿發現得太晚,恐怕要帶著遺憾去見列祖列宗。事到如今,這不滿甚至無法表現出來?;实蹧]想到龍鐘之年會產生如許凄涼的感慨:哪怕位履至尊,富有四海,沒一個好兒子,什么都白搭。咸錫朝的日常政事由三公主持,皇帝乃最高領袖。太子在去年春天宮變之前,一直隨同三公學習處理朝政。宮變之后,禁足大半年,直到新春祈福齋醮儀式方才復出。此后皇帝身體起起落落,時好時壞,大事勉力做主,小事交給朝臣,始終沒給太子派活兒干。前后算起來,太子未能參與朝政,整一年了。噓寒問暖表達孝心之后,大概覺得時機差不多,太子情真意切旁敲側擊,提出想替父皇分憂。皇帝本來就打算叫太子重新擔起擔子來。然而也許有了比較的緣故,怎么看怎么覺得太子言行舉動,虛偽得一覽無余。強忍著不耐,松口答應他去尚書省見習。好不容易太子走了,皇帝躺在床上,又想起小兒子來。正如寶應真人曾經勸解的那般,千萬個不好,都無法否認,那是個真性情的孩子??蓱z自幼失怙,無人訓導。這次找回來,一定慢慢教,好好教……獨孤銑聽聞奕侯種種舉措,沒什么反應。只是出發去北郊練兵前,將三個兒女教育一番,送往外祖成國公府里暫住。次日,一輛青幔小車由幾名侍衛及仆婦押送,悄悄從憲侯府后門出發,來到城外。這里有獨孤銑亡妻名下一處莊園,修了座小小道觀。自從獨孤夫人去世,日漸荒廢,只余兩名老道姑打理。憲侯府的侍妾被送到這里修行,仆婦們名為伺候,實為監守。轉眼進入四月。東平暖和得快,中午已然有點夏天的意思。不過這個季節多雨多風,午后沒亮堂一會兒,陰云匯集,雨點噼里啪啦就砸了下來。宋微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立刻把掛在背上的斗笠戴頭頂。他一個多月持之以恒,不梳頭不洗臉不洗澡不刮胡子不修指甲……果然在花光最后一個銅板,不得已出來跑營生之時,煥然一新,徹底改變形象。他對著水盆照過,如今這副尊容,哪怕娘親宋曼姬對面站著,也一定認不出來。宋微把斗笠戴好,頭發亂糟糟壓在額前,胡子亂糟糟遮住下半張臉,根本看不見五官在哪里。他得意地摸了摸兩腮,這胡子養得可真辛苦,不過養起來之后,也真省事。質地柔軟纖細,特別容易打卷,扒拉扒拉就聽話地把想遮擋的地方全遮擋住了。宋微的整體思路是:扮美挺難,扮丑還不容易么?頭發胡子留起來搞亂,純天然全方位偽裝。他還試過塞塊獸骨在嘴唇里裝齙牙,效果絕佳,因實在不方便作罷。拍拍得噠屁股,一人一馬慢悠悠轉身開步。“哎!瘸子!那瘸子!貨還沒送完哪!你怎么就走了?”后邊貨?;镉嫾钡弥比氯?。宋微頓了頓,伸手指指天空,意思是下雨了,老子不干了。黑乎乎的長指甲油亮發光,好似一排鮑魚貝。貨?;镉嬃R了句娘,跺跺腳,不再管他。這瘸子每日午后帶著他的馬馱貨賺錢,賺十幾個銅板便走人,趕上刮風下雨陰陽不合,說不干就不干。閑的時候各家伙計沒人愿意搭理他,忙起來又覺得多一頭牲口是一頭牲口,全然忘記了他的惡劣之處。雨漸漸大起來,許多干活的人躲到路邊檐下避雨,就地蹲著支開攤子賭錢。宋微湊過去,旁邊沒幾個身上干凈的,但多數比他還要好點,個別人捂著鼻子瞥一眼,挪開兩步。十幾文變成幾十文,宋微見好就收,把銅板揣進懷里,冒雨回到旅舍。他怕生病,頭發胡亂擦一把,灌下去一壺熱茶,濕衣裳剝個干凈,鉆進被褥里。他悄悄去城門附近看過幾次,門口的搜查絲毫不見放松。他沒有可公開的身份,沒有保人,外形偽造得再成功,也是出不去的。這年代并沒有嚴密的戶籍或證件制度。確認身份,往往以社會關系為依據。想出城,必須設法經營人際關系,弄出個合法身份來。事情難就難在這里。幸虧城門雖然守得嚴,城里的動作卻沒感覺。至少這蕃坊貧民窟,還沒見來過。宋微并不認為自己在害怕。他只是隱約有點憂慮。這樣麻木的日子過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從哪兒來,到哪兒去。第85章老法頻施堪障目,故人重會暗驚心宋微剛感嘆完城里沒什么動靜,過不幾天,蕃坊就來了搜查的官兵。奕侯派人出城找了個多月,還親自跑了若干趟,翻遍京畿方圓五百里,沒能尋得絲毫線索,很自然改變思路,轉而將大部分精力和人手投入城內。城內搜尋,蕃坊自是第一懷疑場所,首當其沖。官兵進來的時候,宋微正在后院給得噠刷毛沖澡。他自己臟得像乞丐,馬兒倒是每日捯飭,又精神又干凈。因為不久前才新刷過一次散沫花染料,深褐色的皮毛油光水滑,陽光照耀下毛發末端流動著金紅色,說不出的帥氣漂亮。先前宋微生病期間,侯府馬仆也會照規矩牽出去遛遛。在此地安頓好之后,宋微閑來溜達,于城墻根兒找到一處荒僻空地,每逢天氣不錯,就放得噠去跑上一跑。總的說來,作為一名優秀主人,不論身心,宋微都做到了對馬兒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蕃坊貧民窟里藏污納垢雜亂無章的破旅舍,若非此次特殊任務,守衛京城的精英部隊宿衛軍恐怕根本沒機會來。后院幾乎沒地方下腳,幾個士兵皺著眉罵罵咧咧進來,宋微抬頭看過去,仿佛驚嚇呆滯,直愣愣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