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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跟兒女們吃飯,問一番學業生活,一一打發走。在教養兒子這個問題上,他遠沒有自己父親用心負責。究其原因,大概因為獨孤琛年過而立才得了一個獨子,看重之余,身為人父的自覺性也很高。而祖父母,即獨孤琛自己的爹媽,在養育孫子方面亦功不可沒。到了獨孤銑這里,十八歲就當爹,早得有點沒感覺。又常年在外,感情生疏。等回家長住,已經不太習慣與孩子親近。孩子們早已開蒙,先生是憲侯府專聘的飽學之士。獨孤銑自己沒空,從親隨中選了個可靠的教兩個兒子習武。只要回家,必然定期當面過問。他覺得作為父親,這就夠盡責了。獨孤琛倒是疼愛孫子,奈何忙于公事,身體也不允許,于是同樣停留在過問層面。獨孤銑的正妻生完長子沒多久便病逝了,母親也已不在人世,內宅事務,全賴正妻身邊的陪嫁婢女打理。當初看此女知書達禮,對妻子十分忠心,不致于苛待小主人,便提為侍妾。次子即是這個侍妾所出,這些年還算安分。原本定下承爵之后續弦娶親,結果又給退了。如今多事之秋,不論皇帝還是父親,都不會逼著他成婚,倒是有了緩沖余地。后宅偏院養著的人也能數出幾個,有他自己從外邊帶回來的,有應酬場上別人送的,有從前母親妻子安排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有皇帝賞賜的。才退完親,獨孤銑便急匆匆去西域找孫寶應,回來后即趕上皇家風云突變,敏感時期一點小動作,都可能被認為別有用意,弄得他不敢輕舉妄動?;实蹌偤?,又把他派往西域尋訪有關六皇子的線索,一年之內東西縱橫兩趟,哪里有工夫騰出手整頓內宅。獨孤銑知道自己應該盡快動身,到西都去。心里卻橫著一道坎,竟然有些不敢邁步。莫名其妙地,記起這樁事來,干脆其他都不想了,一心一意清理風流舊債。該送的送,該賣的賣,該打發的打發,該遣散的遣散。好在他向來公私分明,陪床的跟干活的從不混淆,倒沒什么夾纏不清之事。侍妾跟下人都很吃驚,看他板著個臉,也沒人敢問。每隔數日,就會收到西都來的飛鴿傳書。獨孤銑一封封看罷,再逐一回復。誰也不知道,侯爺沉靜如水的表情底下,是個什么心情。這一天讀完西都來信,看到落款處標識的日期,獨孤銑心頭一震:再不走,與宋微的半年之約,就要過期了……點上蠟燭,把那封暗語寫成的密信燒成灰燼,獨孤銑一個人也沒帶,往花園里散步。恰巧天氣好,獨孤琛由身邊人伺候著,在花園里曬太陽。當爹的看見兒子,大吃一驚:“銑兒,你怎的還沒走?”他以為獨孤銑大半個月前就走了。“在等一些線索?!?/br>“還沒等到?”“已經到了,明日清早就走?!?/br>獨孤琛看兒子神色沉郁,以為他擔心京中局勢,抑或是擔心自己未來處境,安慰道:“你走你的,不論你能不能把人帶回來,于大局都影響不了什么,但皇上心里必然記得這份功勞。萬一將來有什么事,只管往我們這幫老家伙頭上推?!?/br>一朝天子一朝臣。咸錫朝的傳統,極重盟誓。每一任新君皆需重新封賜三公五侯,君王向臣子表達自己的誠意,而臣子則向君王獻上自己的忠心。獨孤琛希望兒子能保留一份不含雜質的忠心,換得新君不打折扣的誠意。他卻不知道,自己兒子心里想的,全然不是這回事。獨孤銑一路緊趕慢趕,終于在最后期限前兩天抵達西都。到了地方,忽然又不著急了,在府里閑待兩日,等到最后一天下午,才換身衣裳,僅帶著牟平秦顯,極其低調地來到蕃坊。宋宅時常有貴族富豪子弟出入,近幾個月更是頻繁,因為薛璄拜托了他的弟兄們關照自己相好。因此獨孤銑三人來到門口,也沒人在意。大門沒鎖,一推就開。兩個侍衛關上門守著,獨孤銑側耳細聽,斷定人在雜屋里。悄悄走過去,打起簾子,探頭一看,宋微正撅著屁股彎著腰,腦袋整個伸進鴿子籠中,模樣滑稽可笑得很。“小隱,這是做什么呢?”宋微被他嚇得一驚,腦袋磕在木柵欄上。好一會兒,才慢慢退出來,轉頭看向他,頭發上粘著草屑和鳥毛。似乎有些意外,定睛看了半晌,才一手摸著后腦勺,一手伸到他面前張開,笑道:“小拉下蛋了?!?/br>西沉的陽光從窗縫透進來,落在那張笑臉上。獨孤銑許多個日夜重重壘砌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提醒的話,之前都講過。不過貌似很多看文的親,總是選擇性忽略。那就再說一次吧,這文純娛樂、非主流、神展開,符合正常期待的內容會很少……關于畫像那個,據我個人經驗,近古的傳統中國畫完全可以做到,中古時代,比如說唐代,稍微差點,但是也頗可一觀。比如閻立本的,畫唐太宗接見吐蕃使者,人物相貌就蠻有個性的。第58章縱使拋將身外事,何堪憐取眼前人獨孤銑有些茫然地接過那兩枚鴿蛋,潔白光滑,還殘存著幾分溫熱,躺在自己寬大的手掌中,顯得格外小巧脆弱。“輕點,別弄碎了?!彼挝⒁幻嬲f,一面低頭拍打身上的塵土。獨孤銑空著的那只手不由自主伸出去,替他拂掉頭發上的草屑和鳥毛。拂了兩下,停下動作,手掌滯留在耳側,仿佛無意識般,一下一下理順他凌亂的發絲。“掏個鴿子蛋,搞得跟做賊似的?!闭Z音輕柔低沉,有著當事人都沒意識到的寵溺味道。“可不就跟做賊似的?人家要偷你子孫,你能干么?”宋微大咧咧說完,才覺得這話貌似有點兒粗暴。抬頭看一眼,不提防就被對方眼神嚇到了。那目光又黏又膩又刺人,獨孤銑什么時候這樣瞧過自己,差點瞧出心律不齊來。臉上頓時發了燒,耳根也隨之變得發燙。“你,那個……要不要吃鴿子蛋下酒?”獨孤銑問:“你不留著孵雛鴿?”宋微聞言,又看他一眼,神情滿是得意:“不懂了吧?你以為什么蛋都能孵出雛兒來???”“那什么蛋能孵出雛兒來?”“當然是兩只鴿子那啥以后下的蛋……”忽然反應過來,瞧見他要笑不笑,一臉戲謔,抬腳便踹,“你愿意孵,留給你孵好了!”獨孤銑哈哈大笑,牽著他的手出了雜屋,往堂屋里走。宋微幾世都沒有過農村生活經驗,也沒養過禽類寵物,一開始是真不知道。雌鴿頭一回下蛋,以為很快就有小鴿子出世,樂顛顛等了好些天,發現沒什么動靜,才跑去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