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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踩就是一個灰黑的腳印。院子里的蜻蜓飛得很低。美娟穿著一條淺黃的束腰連衣裙在門口向他們問好:“大少爺、二少爺,你們回來了?!彼吹剿郎惿先ソ恿筷厥掷锏幕@子。柳晨曦叫住了她,從竹編籃中拿出一朵新鮮的梔子花,折斷了花枝,仔細地幫美娟插在她耳后的麻花辮上。美娟微微垂下臉,偎在柳晨曦身前。她嬌羞的樣子像朵鵝黃的小米蘭。柳彥杰重重地咳了聲。美娟提著籃子飛快地退回到簾子后。“美娟這丫頭多大了?”柳彥杰坐在交椅上,他沒有動桌上的紫砂壺,只是盯著那條簾子。“大約快十八了吧?!绷筷卦谒磉呑?。“早該找婆家了?!?/br>“過幾年找也不遲?!?/br>“周景的媳婦才十七,二娣十八歲都已經有小人了,”柳彥杰繼續說,“女人到了年紀就該趁早找婆家,省得盡想些不該她想的事?!?/br>“做什么火氣這么大,”柳晨曦微微笑了,他替柳彥杰倒了杯茶,輕輕地問,“就為了我剛才替她插得那朵花?”“你還替她買連衣裙。你那套西洋做派不要帶到家里來。在英國可以隨便,在這里不能隨便。你無心,你就知道人家也無心?”柳彥杰不愉快地說,“人家心里頭想什么能讓你知道!”“我當然知道?!绷筷毓?,“你管人、管事,你還管人心里想什么。明知實現不了的事,你還不準人家心里想想?”“想你就不可以!”柳彥杰壓低聲音重重地說。柳晨曦低下頭笑。他額前的劉海垂了下來,微微擋住了那雙彎月似的眼睛,留出他高高揚起的嘴角。柳晨曦再抬頭時,仍止不住地微笑。他站起身,在柳彥杰的肩頭安撫地拍了拍,愉快地到樓上去找小人。晚上,梔子花被擺在柳晨曦房間的床頭。柳彥杰一走進屋就看到那盆有著新鮮花瓣的白色梔子。見到梔子花就想起美娟,這個老實的丫頭開始想男人了。他不是反感女人想男人。女人早晚要想男人,但她不該想柳晨曦。柳彥杰在心里盤算自己手下那些沒有成家的小伙兒。窗外悶得很,紅屋外那層綠浪一樣的爬山虎的葉子一動不動。偶爾有一閃而過的白光,已經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隆隆雷聲。六月柳晨曦房里的鮮花總是不停在換,有的時候是白蘭,有的時候是茉莉,都是柳晨曦從那個老太那兒買的。像這種不好的天氣,他就把所有的花都買回來。柳彥杰從不過問這些事。柳彥杰知道柳晨曦不是喜歡花,他同情那個老太。柳晨曦對這種年紀的婦人總是存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可能是因為他從小沒有母親的緣故。“終于下雨了?!绷筷卮蜷_窗,把手伸出去。雨點極大,驟然落到他的手心手臂上。風開始大起來。“把窗關上?!绷鴱┙苷f。柳晨曦愛站在窗邊吹風,即使沒有風他也經常那么站著。他總是默默無言地看著街邊那幾棵碩大的法國梧桐和鱗次櫛比的青瓦屋頂。柳彥杰很少打擾他,有時也會默默地站在他身后陪他看。偶爾,柳晨曦會說到樹后的影子,以及一種好似他臆想中的暗暗注視紅屋的視線。柳彥杰總是叫他不要多想。“彥杰,明天你早點回家,我也會提早回來,”柳晨曦關上窗轉過身說,“我和研熙給你過生日?!?/br>柳彥杰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澳悄憧梢煤脺蕚?。去年我上白三爺家參加他生日的時候,他的幾房姨太太替他把場子做得十分體面。我不想落在他后面,”柳彥杰站在他身前,侃侃道,“明天讓劉福到花圃叫人做好最時新的花柱送到這里來,把院子布置一下。廚房要燒最好的小菜,作料什么的讓王貴他們去準備。叫美娟把柜子里那些骨瓷盤都拿出來洗干凈,擦得要亮,每個盤上要放朵雕過花。酒得準備洋酒。衣服都要燙過,一個褶子都不能有……我會邀請那些商場上的華董、名流,但是電話要你打。你是這個家的大少爺,大事都要你出面?!?/br>柳晨曦沒有理會他,繼續說:“明天晚上我下長壽面給你吃。這幾天市面上的草莓很新鮮,下班的時候我準備繞到菜場買一些回來。小研熙喜歡吃水果?!?/br>“會不會太寒酸了?”柳彥杰湊近他說。“造作!”柳晨曦推開他。“你想送我什么?”柳彥杰又造作地湊了上去,意味深長地問:“你送什么我都會喜歡?!绷鴱┙艹兄Z。柳彥杰不在意柳晨曦送他什么。他已經從柳晨曦身上得到最想要的了,現在他只想一直把他保有下去,他不想弄得像白凌桀那樣。白凌桀聰明了一世,到最后栽在一個糊里糊涂的周景手里。他看不出周景到底有什么好,白凌桀卻稀罕他。周景倒沒那么稀罕白凌桀,他只要黃花閨女,他說過他絕對不要破鞋。要是真的喜歡,會寬容這種事,即使心里頭在意,也會裝作不在意。柳彥杰喜歡柳晨曦,哪怕柳晨曦曾經做過白凌桀以前那些臟事,他還是會喜歡他。柳家的下人們在猜測他為什么不續弦。林若梅死的時候,他來不及想這件事。柳晨曦回來后,他根本不想這件事。柳彥杰有時會覺得很多事情就是那么巧,巧到它發生了,自己卻還沒感覺到?,F在他已經是個有家的男人。柳彥杰擁緊柳晨曦,他極喜歡這男人在自己身邊,他沉淪的樣子總令自己迷醉,再好的酒也沒柳晨曦香甜。他親吻柳晨曦的臉。柳晨曦總是把自己打理的很清爽,他的臉白凈又光滑。下巴稍微有些刺硬,也是柳彥杰喜歡的。男人終究是男人,不能弄得像女人一樣。柳彥杰在滬西的野雞館子看到過那些打扮花哨、臉上涂粉的男人。那些男人不是男人,是一群變了模樣的下等女人。柳彥杰解開柳晨曦束在腰間的皮帶,將他的襯衫從西裝褲中抽了出來。他感到柳晨曦貼近了他。柳晨曦的唇在吮吻他的脖子,他感到他柔軟的舌頭在自己喉間舔咬,有點微微的刺痛。柳晨曦的手帶點侵略地從他松開的衣襟中探了進來。柳彥杰在他的耳垂邊親吻徘徊,他嗤笑地問:“你今天晚上想干什么?”柳晨曦略微分開兩人間的距離。他看了柳彥杰一眼,嘴唇很快貼住他。他的手在摸索柳彥杰的紐扣,將它們一顆一顆解開。柳彥杰抓住他的手,他把柳晨曦攏在自己的影子下:“二少奶奶很迫不及待?”“你跟誰說話?”柳晨曦有些不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