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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覺得自己有點愚蠢。“我明天會再來的?!彼f,準備關上臥室的門。“哈利?!?/br>他停住腳步,屏息等待著。“你能在這里再待一小會嗎?五分鐘?”哈利回到床邊,亞歷克斯挪動了一下,讓出位置,讓他躺下來。哈利連同毯子一起抱住他,手掌放在他頸后,輕輕摩挲他還沒干透的金發,就像兩人還住在杜松街55號時那樣。亞歷克斯聞起來像被雨水打濕的松樹,哈利聽著他的呼吸聲,直到自己也慢慢滑入柔軟的黑暗之中。——亞歷克斯的公寓離報社稍遠,除非加班到午夜,否則哈利下班就會趕來,帶著食物,帶著裹在報紙里的鈴蘭花束,帶著雜志和新買的詩集,為了煮食方便,不久之后又拿來了餐盤、奶罐和茶杯。亞歷克斯默許了這一切,從不邀請哈利留下,但也沒有趕走他的意思,于是哈利也抱來了枕頭和被子,睡在起居室那張小麥田一般的厚地毯上。天氣轉暖,浸透了萊姆花氣味的風一夜之間引燃了所有行道樹,促使它們冒出熊熊的嫩綠火焰。白晝遲遲不結束,他們有時候會在河邊漫無目的地散步,駐足觀看啞劇藝人敲打不存在的玻璃,把孩子們逗得哈哈大笑。亞歷克斯總會在賣藝人破破爛爛的琴盒里放上幾法郎,才繼續往前走,哈利扮演著他一直以來扮演的角色,一個忠實的影子,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五月最后一天下了一場暴雨,亞歷克斯當時在“下劃線”書店里,哈利不得不在滴著水的屋檐下等了兩個小時,當天晚上亞歷克斯把備用鑰匙給了他,兩人都沒有多說什么。哈利一點點地整理好了那張寬大的橡木書桌,夾起零散的紙張,書靠墻壘好。亞歷克斯的打字機不能用了,不知道是哪個元件的問題,哈利把這臺機器送去修理,然后把多余的那臺雷明頓便攜打字機搬了過來。亞歷克斯聲稱這毫無必要,他早就不再寫什么東西了。哈利回答說這是為了方便他自己哪天趕稿用的,但事實上這件事從沒發生過。不久之后的一個星期六傍晚,哈利抱著一紙袋面包回來時,亞歷克斯正在敲打鍵盤,被開門聲嚇到,一把扯下轉軸上的紙,聲稱自己只是在測試打字機而已。哈利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徑直走進廚房,把面包紙袋放到料理臺上,著手做晚餐。幾分鐘之后,起居室里又響起了打字機的咔嗒聲。他們在敞開的落地窗前吃晚飯,盤子和茶壺直接放在地毯上,溫和的暖風給人一種正在野餐的錯覺。茂密的樹冠絞碎了夕陽,在狹窄的露臺上灑下血紅斑點。亞歷克斯入神地看著泛出淡玫瑰色的天空,直到哈利往前俯身,吻了他的臉頰,然后是嘴唇。風吹起了紗簾,把他們裹進半透明的陰影里。tbc.第26章整個夏天他們都待在巴黎。對面的花店關了門,貼出“休假,八月返回”的紙條。街道靜悄悄的,其他商店也逐一歇業,火車站仿佛巨大的海綿,吸入匆匆出逃的巴黎人,泵出一批接一批的游客。哈利不得不比平常多繞十分鐘的路,才能找到還開著門的熟rou店。書店也關門了,老人帶著他的半截銀鏈子去了勒芒,據說在那里有個還活著的親戚。哈利仍然保留著那個塞在格蘭大道木偶劇場后面的小房間,但現在他的打字機、三分之一的書和大部分衣服都在圣多米尼克街的公寓里,容易皺的大衣掛進臥室衣柜,其余都疊好放在起居室的一個行李箱里。他們并不睡在一起,畢竟哈利名義上“只是過來幫一陣子忙,馬上就會走”。這個“馬上”從六月延伸到七月,理所當然地拖進了八月份。夏天最熱的時候哈利正好有兩周假期,都用在修修補補和搬動家具上了。兩人在舊貨市場買了一張九成新的沙發,起居室里總算有個能夠歇腳的地方了,哈利的臨時床鋪也從地毯搬到沙發上。為了看書方便,另外還買了一張小茶幾,把新臺燈放到上面。哈利往廚房里添置了很多東西,新的鑄鐵燉鍋,一套手柄上有漂亮的金色幾何圖案的餐具,咖啡和茶葉,還有一盆長勢旺盛的鼠尾草。罐頭湯被烤rou調料、黑麥面粉、蛋黃醬、蘇打、酵母和可可粉取代了,棄置已久的烤箱終于派上了用場。哈利從米涅小姐那里抄來一份巧克力蛋糕的配方,嘗試自己烤一個。配方上寫的制作時間是三小時,但整整五小時之后,兩人站在狼藉一片的廚房里,手臂、臉上和頭發里都是面粉,盯著盤子里那團軟塌塌的棕黑色糊狀物,宣告失敗。“請別再碰我的烤箱了?!眮啔v克斯說。哈利把手背上的糖漿蹭到褲子上:“我發誓再也不會了?!?/br>大多數下午他們會在沙發上看書,更準確來說是亞歷克斯枕在哈利的肚子上,翻閱阿拉伯語詩集的英譯本,哈利象征性地拿著一本總是看不完的,不停地打瞌睡,又不停地被亞歷克斯叫醒,聽他念詩集里的一段。窗開著,但是沒有風,雖然街對面的鄰居都出門度假了,但安全起見,紗簾還是拉著的,一動不動地垂到地板上。一只蜜蜂從紗簾縫隙偷溜進來,嗡嗡低鳴,徑直飛向插在玻璃瓶里的玫瑰,心滿意足地鉆入花蕊。“喬治以前給我念過這一段,那時候他還在哈羅念二年級,這是他的文學作業。其他人都選了法語,就只有他要挑戰阿拉伯語,失敗了。下一個學期他就改選了法語?!?/br>這是他第一次提起喬治,毫無預兆。哈利合上書,放到一邊,掌心輕輕覆在亞歷克斯的手背上,沒有說話。蜜蜂爬出花蕊,迷失了方向,在房間里暈頭轉向地繞圈,撞上玻璃,后退,沖上天花板,發現無路可去,在窗簾上落腳,沿著皺褶往上爬。兩人都盯著這只小昆蟲看,直到它奇跡般地找到紗簾的縫隙,重新飛進陽光之中。“我時常想象喬治的腦海之中有一個怎樣的私人地獄,以至于他會覺得一顆子彈是解脫?!眮啔v克斯合上詩集,抓緊,好像那是船難過后的一塊木板,“爸爸認為他很軟弱,但我覺得事實正好相反。沒有人知道喬治在他自己的地獄里待了多久了,而我們沒有一個人能幫助他?!?/br>“喬治是我所知道的最勇敢的人?!?/br>“我想念他?!?/br>“我知道?!惫遄昧艘幌?,“我希望我當時能趕回去?!?/br>亞歷克斯笑了笑,抬手撫摸哈利的臉頰,哈利側過頭吻他的手腕,問他那些疤痕是怎么回事。“我做了一個夢?!眮啔v克斯移開目光,“冬天傍晚,我從花園里回到家,但里面一片漆黑,空蕩蕩的,我一個房間接一個房間地找過去,里面有看了一半的書,吃了一半的晚餐,茶還冒著熱氣,但一個人都沒有。我跑上二樓,推開了書房的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