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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沒有給她留座位。哈利被安排到長桌末端,離樂隊不遠,坐在兩個年輕軍官中間。這兩個人一整晚都在談論蘇聯人和柏林,哈利對此一知半解,無法插嘴,只能禮貌地附和,消耗杯子里的葡萄酒,心神不寧地盯著壁畫看。這是他第一次留意到餐廳里的精細浮雕和繪畫,在他記憶里這個房間總是點著昏暗的蠟燭,布簾四角被牢牢固定住,嚴格遵守燈火管制的規定。那仿佛是另一個世紀的事了。哈利沒有吃多少東西,也不記得自己放進嘴里的是什么,只希望晚餐盡快結束。有那么一兩次,當哈利看向長桌前端的時候,亞歷克斯也正好在看他,但迅速移開了目光,像是不想引起哈利的注意。云雀突如其來的鳴叫始終在腦海里回蕩,哈利能清楚記起嘴唇的溫度被觸感,亞歷克斯的舌尖嘗起來像砂糖、杏仁和香檳。去年冬天留下的枯葉沙沙作響,無花果樹所扎根的柔軟腐土散發出強烈的潮濕氣味。“……并沒有類似的雷達系統,其實不能構成實際威脅,你不這么認為嗎,普魯登斯先生?”他旁邊的軍官說,哈利回過神來,收回目光,敷衍了一句當然是的。侍應端來下一道菜,浸泡在濃稠rou汁里的羊rou,把哈利從這段無效的對話中拯救了出來。甜點是草莓奶凍和切片的新鮮黃杏。樂隊開始演奏歡快的舞曲,一些男士離席,到偏廳里抽煙,喝一杯威士忌。亞歷克斯多留了十來分鐘,和哈特福德子爵夫人聊著什么,兩人看起來都不愿意放對方離開。隨后年輕的盧瓦索先生說了些什么,站起來,吻了子爵夫人的手背,推開落地窗,到花園里去了。哈利對折餐巾,放到盤子旁邊,也跟著出去了。他在玫瑰架下找到亞歷克斯?;▓@里沒有燈,唯一的光線來自燈火通明的餐廳,但也僅僅照亮了一小塊草地和半棵栗樹,剩余的地方都隱沒在陰影之中。亞歷克斯點了一支煙,火光短暫地照亮了他的臉,然后縮減成一小顆顫動的紅色光點。他把香煙遞給哈利。“不,謝謝?!?/br>“這似乎是我今天能從你嘴里得到的唯一答案,‘不,謝謝’?!?/br>“對不起?!?/br>“不,別道歉,哈利,是我應該道歉。我以為?!彼麤]有說完這句話,吸了一口煙,再呼出來。風很快吹散了煙草燃燒的氣味。“你是對的?!?/br>“哪部分是對的?”“‘你以為’的部分?!惫辶饲搴韲?,心跳太快,他覺得自己幾乎發不出聲音,“我只是不能確定我是不是你那些,游戲的一部分?!?/br>亞歷克斯丟掉煙,踩滅,“‘游戲’是什么意思?”“在牛津的時候,你那些來去都快的‘朋友’。我不擅長——我的意思是,我不想成為他們,我希望我能一直留著你?!?/br>長久的沉默,被不間斷的蟲鳴填滿??諝饴詭б唤z寒意,可能是因為不遠處的海。玫瑰季節事實上已經過去了,殘余的花朵接近頹敗,散發出一種令人想起腐葉和雨后泥土的濃郁氣味。亞歷克斯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發顫。“哈利,如果不是為了引起你注意的話,你覺得我過去這幾個月在做什么??!彼钗艘豢跉?,沒有給哈利回答的時間,“再說,你太沉悶了,不可能參與任何‘游戲’?!?/br>“我不知道我應該感到榮幸還是受到冒犯?!?/br>“你該道謝?!?/br>他們互相抓住了對方的手,像是怕黑暗會突然涌過來,把他們沖散。哈利小心翼翼地吻了他的朋友,先是額頭,然后是鼻尖,最后才是嘴唇。亞歷克斯現在嘗起來像煙草和白葡萄酒。草叢里傳來輕微的響動,他們短暫地分開了,喘息著,躲進玫瑰架下更深的陰影里。但噪聲的來源只是一只田鼠,或者野兔,飛快地沿著花圃邊緣逃竄。“現在是邀請我到你臥室去的好時候,普魯登斯先生?!?/br>“謝謝提醒?!?/br>為了繞到大宅西翼,兩人在漆黑一片的花園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很遠,從一扇仆人用的小側門進去,悄悄走上樓梯。二樓走廊安裝了新的壁燈,全都亮著,但空無一人。音樂聲從樓下傳來,因為距離太遠,非常模糊,更像是醉酒之后的幻覺。他們撞進哈利的房間,沒有開燈,摸索著扯掉對方的領結,解開紐扣,把皮鞋和長褲踢到一邊。窗簾沒有拉上,栗樹的影子印在地板上,暗淡的月光剛好足夠分清深色的床單和蒼白的皮膚,他們花了很長時間探索對方的身體,手掌和舌頭滑過溫暖的、起伏的輪廓。亞歷克斯在哈利埋進他身體里的時候發出低低的嗚咽,膝蓋夾緊了哈利的腰,指甲在他背上抓出了血痕。哈利俯身吻他,讓兩人汗淋淋的額頭碰在一起。宴會的音樂聲在短暫靜默之后重新響起,兩把互相交纏的小提琴,攀上同一個高音,緩慢回落,逐漸融入鋼琴的溫和音色里。他們都沒有留意到樂聲是什么時候停止的,隨之而來的寂靜像毛毯一般厚實而溫暖。栗樹的影子隨著月亮的角度移動了,鋪在亞歷克斯赤裸的背上,哈利伸出手,輕輕撫摸顫動的樹影。“我夢見過這件事?!眮啔v克斯說。“性?”“是的,和你,在這個房間里。只是在我夢里外面下著雨,可能是下午,也可能是清早,很難說清楚?!?/br>“聽起來不難實現?!?/br>亞歷克斯笑起來,哈利能感覺到溫暖的呼吸灑在頸側?!肮?,你也得告訴我一個令人難堪的夢,這樣才公平?!?/br>“我通常都不記得做過的夢?!?/br>“這是借口?!?/br>哈利側過頭,嘴唇擦過亞歷克斯的耳朵:“我有一次夢見自己站在放滿石膏半身像的繪圖室里?!?/br>“聽起來不怎么難堪?!?/br>“我沒有穿任何衣服,和那些雕像一樣。繪圖室的其中一面墻是櫥窗,對著人來人往的大街,我想逃跑,但是那個房間沒有門?!?/br>“展品:?!?/br>“應該是?!?/br>“因為你就像牡蠣?!?/br>哈利不由得笑起來,“為什么是牡蠣?”亞歷克斯低聲回答了一句什么,他已經快要睡著了,詞語和詞語粘在一起,聽不清楚。哈利聽著他的呼吸,過了好一會才吻了吻他的額頭,把被子拉過來,蓋在兩人身上。tbc.第16章婚禮十點開始,但大宅里剛剛天亮就充滿了忙亂的腳步聲和壓低的談話聲。老舊的水管在墻壁里發出刺耳的嗚嗚聲,樓上有哪位女士穿著高跟鞋走來走去,像是在木地板上敲釘子。陽光從毫無遮蔽的玻璃窗外潑進來,亞歷克斯悄聲抱怨,躲進被子深處。哈利下意識地用手臂擋住光線,試圖再睡一會,突然想起什么,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