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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上面,想象了好幾個版本,其中一個是一團帶翅膀的、占滿大半張紙的陰影,另外一個看上去像長了爪子的蟒蛇,還有一個版本是一張長滿尖牙的嘴,嵌在扭曲的、沒有形狀的身體上。在他的畫里,哈利揭開了梅韋德一家的屋頂,陽光和雨水一同灑落在形態模糊的怪物身上,它尖叫著逃跑了,一縷石墨組成的黑煙向畫紙的邊緣逃竄。他想把這些畫給亞歷克斯看,但后者感冒了,沒再到書房里來,瑪莎也不讓哈利到亞歷克斯的臥室去(“他發燒了,而且你最好不要被傳染,我可沒有精力照顧兩個生病的小麻煩鬼?!保?。哈利在走廊上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下定決心,打消決心,又重新說服自己,把攥得皺巴巴的畫塞進門縫里。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慌和難堪懾住了他,哈利飛快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好像害怕畫在紙上的怪物會活過來似的。——普魯登斯在小鐵箱里摸索了一會,挪開一沓舊信,從最下面翻出三四張折成方形的紙,展開,撫平。畫紙布滿折痕,邊緣已經泛黃開裂,但鉛筆畫出的笨拙線條還是清晰可見,出自一個九歲孩童的手。房子是歪斜的,屋頂像鍋蓋一樣揭開了,膨脹的太陽之下,形似颶風的黑色線條從中逃離。“亞歷克斯告訴過我,他還留著許多這些沒用的小東西,我從沒見過——因為懶惰,不是因為他故意藏起來了。我和他后來在杜松街一起住的公寓,大小和一個火柴盒差不多,我的行李箱和便攜打字機占了最多的空間,沒法收起來,你知道的,我隨時都要出發跑新聞,經常是凌晨。亞歷克斯喜歡工作到凌晨,所以電話響起的時候他往往剛睡著,他恨我的編輯,你可以猜到是什么原因。我們吻別的時候他總是會說‘再見,水手’。這是他最喜歡的玩笑,‘再見,水手’,因為?!?/br>普魯登斯忽然不說話了,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雨,用指節擦了擦眼睛。記者移開目光,假裝沒有留意。他拿起杯子,試探著喝了一口半溫的茶,皺起眉,往里面倒了一勺砂糖。“雨似乎沒那么大了?!逼蒸數撬拐f,聲音聽起來沒什么異常,只是虛弱了一些。“我想是的,普魯登斯先生?!?/br>“以前來過布列塔尼嗎,里弗斯先生?”“只去過圣布里厄,度假,連下了五天雨,整個假期都是靠威士忌、電視和撲克牌度過的。有一天我們冒險到海灘上去了,吹壞了兩把傘,淋得透濕。那是七月份,順帶一提?!?/br>普魯登斯沖玻璃笑了笑,推開了窗戶。潮濕的冷風像一列失控的火車一樣撞進來,雨滴滴答答地灑在地毯上,壁爐里的火焰顫抖起來。記者打了個寒顫,一手按住被吹得嘩啦作響的筆記本,另一手抓住了茶幾上快要被吹跑的畫紙。“我把畫塞進臥室門縫里,像之前一樣,不期待亞歷克斯有任何反應。但瑪莎第二天早上交給我一張紙,對半折起,邊緣參差不齊,是從筆記本里撕下來的。里面是亞歷克斯的怪物,他自己的版本,像只猙獰的火雞,在我看來。就是你手上的第二張紙,里弗斯先生,你可以看看?!?/br>“趕走帶爪子的怪物之后還有另一個問題:如何把梅韋德家的長子找回來?我們交換了更多的涂鴉,有時候用文字,討論一個營救方案?,斏俏覀兊臉s譽信使,在兩位獵人之間傳遞小紙片。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看過紙條的內容,應該沒有,對小朋友之間的送信游戲不感興趣?!?/br>“亞歷克斯的想法是,怪物有一個巢xue,很遠,他其實沒有確定巢xue的地點在哪,有時候說在山上,有時候說在海峽的另一邊,無論如何,梅韋德家的大兒子就是被帶到那里去了。必須留神的是,怪物很可能不止一只,它們像儲存rou干一樣把受害者儲存在巖洞里。他的感冒好了之后,我們把書房里所有的地圖冊都翻了出來,尋找怪物可能的藏身之地。不過我們最終沒有完成這個計劃?!?/br>“為什么?”“分神了,然后忘記了。41年初雖然空襲的威脅減少了,但卡爾斯頓小姐又帶來了新的流言。德國人據說已經用U型潛艇把間諜送上我們親愛的島嶼,而且還有傘兵,凌晨時分悄悄空降的。人們說德國間諜可能躲在廢棄的修道院和磨坊里,準備偷襲碼頭和機場。園丁賭咒發誓他某天晚上曾經見過可疑的降落傘從天而降,消失在海灘附近。rou店老板夫婦也說他們‘好像’曾經目擊陌生人在荒野里活動,帶著鐵鏟。孩子們被小心翼翼地鎖在家里,胖警察組織了一次大搜索,把周圍的教堂、谷倉和牧羊人小屋都檢查了一遍,除了貓頭鷹巢和一些兔子洞之外,什么都沒有發現。即使如此,所有人都覺得不能掉以輕心,志愿消防隊多了一個新任務:觀察海灘,以防有人偷偷上岸?!?/br>“亞歷克斯沒有重寫梅韋德一家的故事,寫著救援計劃的小紙片很多也被我們擦掉,重新畫上了別的東西,另外一些弄丟了,再也沒有找回來。有一段時間我們的注意力轉向了戰斗機,爬到屋頂上,等著‘噴火’和‘颶風’從頭頂上掠過。你可以說我們之間的第一場危機和平解決了,安全起見,我等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才提出,能不能看他寫的其他故事,假如他還在寫的話。亞歷克斯答應了,把我收編為他的第一個讀者。覺得冷嗎,里弗斯先生?”“非常?!?/br>普魯登斯關上窗戶,把風雨和海浪聲鎖在外面。tbc.第10章“亞歷克斯的生日在四月,四月十二日,比我早兩個月拿到身份證。我非常羨慕,里弗斯先生,十分想得到那張小小的紙片。你可能很難理解這種想法,畢竟身份注冊制度沒有任何令人驕傲的地方,而且戰爭結束之后很快就廢除了,我記得是1950年?”“很接近了,普魯登斯先生,是1952年?!?/br>“當然,1952年,謝謝你,里弗斯先生。當時的規定是,你必須年滿十歲才能領取身份證件,上面會寫著你的名字和住址,蓋章,這是為了防備德國間諜,在那個康沃爾小村里,身份證顯得多余,因為大家都互相認識。但亞歷克斯還是隨身帶著證件,有機會就展示給別人看,以便顯示自己是個年滿十歲的大男孩,而且在書面文件上比我大一歲,盡管我們的實際年齡差只有兩個月。他開始討論八年之后參軍的可能性,瑪莎一點都不喜歡這個話題,教訓我們戰爭和故事不同,也不是什么冒險,我們最好祈禱自己這輩子都不和它沾邊?!?/br>像是專門要為瑪莎的話提供有力例證似的,一個星期不到,喬治的一封信通過飽受摧殘的郵政系統,輾轉寄到了康沃爾。收件人并不是盧瓦索男爵,而是“亞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