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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別類重新理了一遍,床上有一條雪白的帕子,她拿起來看了看,上面一點繡花也沒有,不知誰拉下的,她小心地疊起來,順手揣在懷里。 柜子里擠出個角落來,她把自己的裙子塞進去,順手勾了勾革帶上的帶紐。 關上柜子門舒一口氣,明宴便進來了,單手端著托盤,托盤上放著一碗白粥。他把粥擱在桌上,抬眼見了蘇傾,眼底一怔。 作少女打扮,卻戴了他的花,這怎么說? 他的神情變幻莫測,指節在桌上一叩,“篤”的一聲脆響:“吃些東西?!?/br> 蘇傾規矩地坐回床前,撿起勺子攪一攪,忽然想到什么:“大人吃過了?” 明宴掃她一眼,半晌,“嗯”一聲。她點了一下頭,一勺一勺慢慢舀著,一天沒吃什么東西,胃里空得很,禁不住越吃越快,可入口才發覺白粥不是白粥,里面有熬化的芋頭,還放了糖,甜香四溢,她舍不得吃太快,又放慢了速度。 明宴就坐在她身邊,手輕輕撐著膝蓋,默然看著她,又似在出神。少女烏發間那兩朵像漩渦,玉珠下短短的流蘇晃動,些許淺青色的絲縷掛在鬢邊,勾魂奪魄。 ——為什么不鬧著回宮?難道她也知道這夫妻做不得真,當他在跟她戲耍? 蘇傾發現他神色怪異,執勺的手停頓一下,抬起頭,小心地舔一下唇:“大人想吃一碗嗎?” 明宴把目光移開,冷淡地說:“不吃?!?/br> 蘇傾默了一下,安靜地把粥喝得見了底:“我想去后園轉轉?!?/br> 明宴不作聲,下頜線繃著,睫毛在光影里動了一下。 正值炎熱夏季,后園樹木茂盛如云,蟬鳴如雷,槐樹下散落銅錢般的光點,籠罩著老頭的墓碑。蘇傾在碑前拜了一拜,撩擺要跪,明宴抓住了她的手臂,攔住了她:“地上臟?!?/br> 蘇傾立直了:“什么時候的事?” 明宴說:“你走后半年?!彼麄妊劭粗贡?,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人老了,就要死,生死尋常?!?/br> 要是普通的老頭兒,教養不出可提劍戰三軍的明宴,教養不出飛檐走壁的西風;要是個心術不正的老頭,會教出個江洋大盜,占山土匪,絕不會養出一個拱衛王上的十二衛都統,也不會養出進退得宜的蘇尚儀。 這個老頭是先帝太傅,早就漁樵山林,卻放不下廟堂間事,一顆心終究是向著南國的皇室。這幾個小孩,都是他給南國添的薪火。明宴云淡風輕地拂去一片落在碑上的葉:“cao心太多,難怪夭壽?!?/br> 一團白毛狐貍在草地上打滾兒,滾到他腿邊,用腦袋拱他的靴子,他彎腰把它拎起來:“當年府里獵得只白狐,你巴巴地想要,但那是上供于王上的,我沒留?!?/br> 他側過眼,好像在瞧她的表情,又好像沒有。 蘇傾記得原身是怎么滴水不漏地拒絕:“貪戀王室貢品,是我不懂事?!?/br> 她想了想,從他手里把白狐抱了過來,抱在懷里不撒手:“那就謝謝大人?!?/br> 明宴怔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幽微復雜,蘇傾的臉頰親昵地蹭蹭狐貍的耳朵,抱著白狐慢慢走遠了,見他沒跟上來,還回過頭來,一雙眼睛坦然地看看他。 蘇傾直到吃飯還摟著狐貍不放,這白狐活潑,左顧右盼,耳朵抖抖,尖尖的嘴拱弄著她的襟口,蘇傾面頰微紅,把它抱遠了些,明宴傾了身,沉著臉從她懷里把這畜生拎出來,丟給了南風。 明府男女從不分席——也從來只有她一個女孩,蘇傾還坐在自己的老位置,抬眼就能看見窗口的一棵蔥蔥的柏樹。 飯桌上缺了俞西風,倒很寬敞,蘇傾面前有一道光澤透亮的紅燒排骨,她像原來吃飯那樣,習慣性地把葷菜換到北風面前。 北風食指大動,喜滋滋地撥拉米飯:“謝謝傾姐?!?/br> 這么多年一點兒沒變,這么坐著,就好像她從來沒離開過明府一樣。 明宴垂著眼說:“換回去?!?/br> 北風的動作馬上停滯了,半天,慢慢地舔掉唇上的一粒米,巴巴地看他一眼:“噢?!?/br> 他的手伸向食盤,明宴的睫羽微微一動,筷子敲上俞北風的指節,痛得北風表情猙獰:“說你了么?” 蘇傾默了片刻,急忙伸手將兩盤掉了個個兒,征詢地瞧他一眼,明宴不看她,耐心地挑著魚刺:“這道菜做得不合口味,問清誰做的,賞三十大板?!?/br> 俞南風的目光在眾人臉上轉了一圈,表情繃得嚴肅至極:“是?!?/br> 蘇傾有些急了,忙夾了一塊進碗里,還吃了一口,他好像沒看見,她在桌下拉拉他的衣角,又吃了一口。 明宴微掀眼皮:“二十大板?!?/br> 蘇傾忙說:“口味不合,賣相甚佳,不若大人把板子免了?!?/br> 明宴聽了一會兒她急促的呼吸聲,才笑一笑:“那便免了?!?/br> 后半程吃得安靜了些,北風吃得尤其矜持,蘇傾低頭專注地看著滿桌菜肴,一片烏云游來,天色晦朔幾番明滅,外頭的風大了起來,花窗外的柏樹枝葉抖動。 明宴落了筷,蘇傾發現他一頓飯壓根不碰胡蘿卜,輕聲說:“大人不可偏食?!?/br> 內堂統共四個人吃飯,屋里極安靜,這一句話出來,明宴筷子頓住,側過頭,所有人都看著她。 蘇傾眸光鎮靜地回視張大嘴巴看她的北風,耳根泛著紅,頓了一下才說:“偏食,不好?!?/br> 北風怔怔的,趁機夾一塊排骨飛快放進嘴里,點頭:“對,不好?!?/br> * 這日晚上下起了暴雨,空氣里翻滾著土腥味,俞西風風塵仆仆地回了大司空府,身上淋得透濕,水珠從背上的劍柄上不住滑落。帶著斗笠的俞東風放他進了府門,兜頭一聲悶雷降下,如同野獸在頭頂咆哮,他怔了一下,返身又奔出門去。 東風大喊:“你去哪兒???” 西風遠遠地擺擺手:“哎,回客棧去,別等啦?!?/br> 東風從門口跳出來,扯著嗓子吼:“回客棧干嘛——” 西風也遠遠地扯著嗓子吼:“荊大姐還在客棧吶——” 東風罵了一聲,扶了扶斗笠,伸臂吱呀吱呀地閉上府門。 窗外雷聲咆哮,雨點急促地打著窗框,屋里有股潮氣,蘇傾坐在床沿上,偏過頭去,一左一右地把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