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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有個油蠟已經很是不錯了,她看書看得入迷,竟連他的腳步都沒有聽見。 嚴鶴臣看著她的纖纖十指在書頁上面劃過,只是油蠟的光線著實有限,她看得有幾分費力,可偏偏手不釋卷,不舍得放下。她的皮膚很白,眼睛很大,之前也不曾這般細致打量,今日一瞧,卻當真是一等一的好容貌,在宮里的時日長了,沒個清閑時候,明珠比之前瘦削幾分,整個人透著一股清靈勁兒。 過去也是在家做嫡小姐的,如今卻在宮里受罪,也不曉得爹媽是怎樣的心思,偏要把好端端的閨女送進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明珠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一抬頭就看見嚴鶴臣在她五步遠的地方站著,她原本就在看志怪之書,這一眼不打緊,只怕是心臟都要嚇得跳出來了。 “天爺啊,您怎么走路也沒個聲兒,當真是嚇死我了?!泵髦轶@魂甫定,大大的眼睛圓睜著,像受驚的白兔,嚴鶴臣莫名的被她這個表情取悅到了,她總是在他面前恪守宮規,一板一眼,像個沒個活人氣兒的木偶,如今雖然只是一聲嗔怪,可卻有了年輕女郎的嬌憨。 “今兒是十五,在四庫館還待得慣么?!眹历Q臣手里提著宮燈,一雙深沉的眼睛,在明明滅滅的燭光下帶著恍惚。周遭都是迷蒙著的昏暗,只有他們二人這一小方環境還亮堂著。 “旁的倒也沒什么所謂,只是這兩日,何公公不曾給我安排什么活,我整日無所事事,只能看看書來消遣?!甭犓难哉Z,倒像是頗不習慣似的。 嚴鶴臣嗤笑一笑,眉目間似笑非笑:“咱們宮里頭還不至于養不起你,在這住上幾日,保不齊在過個把月,就要搬去西六宮了?!?/br> 西六宮是后宮,住的都是皇帝的女人。 聽了這話,明珠恍惚著愣了愣,嚴鶴臣把她的不情愿都看在眼里。她分明是不愿的,可偏偏卻不承認。 明珠不知道嚴鶴臣為什么把她留在這,反倒是嚴鶴臣同她道:“留你在這也不是沒有目的的,皇上飽讀四書五經,通曉古今,而后宮的小主里頭,通曉六藝的不多,若是想有恩寵,光靠皮囊怕是不成?!鄙ザ鴲垴Y,那是每個后宮女子都不愿見到的。 乾朝和過去的王朝一樣,都秉承女子無才即是德的觀點,除去門閥士族的小姐之外,大都疏于對女兒在經史子集方面的教導。 嚴鶴臣抬手把明珠手里握著的書卷反過來,看了一眼名字,而后淡淡道:“這些書日后別再看了?!?/br> 明珠從卷帙浩繁中挑出一本自己喜歡的書,如今卻又不讓看了,心中便生出了幾分不爽來:“瞧您說的,那經史子集便是圣賢之書,我這志怪之書便是蠱惑人心的禁/書不成?若是禁/書,又怎么存放于大內四庫館?” 瞧瞧,果真是輕縱了她,養出了這樣的刁蠻脾氣。明珠說完這一席話,心中升出了一絲不安,嚴鶴臣位高權重,那出口的話向來是擲地有聲,她這般公然反駁,豈不是落了他的臉面。 她心里惴惴,又忍不住抬頭覷他。嚴鶴臣的眼睛籠罩在晦暗迷蒙的光影中,纖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陰影,一雙長眉入鬢,這無上的姿容,讓人不忍褻瀆。 若知,這一個人的架勢都是靠旁人陪襯出來的,早先的時候,嚴鶴臣身旁簇擁著十數個小黃門,大都眾星拱月般把他放在中間,他身著行蟒,姿容如電。如今,獨個兒站在昏昏的燭光下,清潤端正,反倒沒了棱角,讓她缺了些敬畏之心。 嚴鶴臣掖著手,卻也沒料到明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站在燈下,一邊不安,一邊又不閃不避地看著她的眼睛,確實是個有棱角的,可惜了,這身上的棱角只怕要讓她在宮里頭吃不少虧。 到這個時候,他也不因為她的忤逆而惱怒,反倒在想,如何為她在宮里頭鋪平了路,該如何讓她走得順暢。 明珠見他不出聲,怕他真的惱了,細聲細氣地說:“嚴大人莫要惱我,方才是我不懂事,看些怪力亂神的閑書,原本就和大人說好的,大人讓我如何,我就如何,日后謹遵教誨,不胡鬧了?!?/br> 這是明珠的優點,她不怕抹不開臉,也不怕丟人,知道該在什么時候給人臺階下,也知道伏低做小,有這個機靈圓融的勁兒,也是難得,若是聰穎些,在宮里也不算難做。一般的大家小姐,哪個不是盛氣凌人,哪個不是氣焰囂張,明珠倒是個例外。 嚴鶴臣擺了擺手,淡淡道:“就你獨個兒在這,想做什么也隨你,只是皇上保不齊哪日來了,你可要想好應對之策?!?/br> 原來他是這么個心思,要留在這以應對皇上。 這九五之尊,可不是一般人當得起的,一抬眼皮子的功夫就知道你心里轉得什么念頭,若是不動聲色地往御前送人,只怕皇上的猜忌之心不會少半分,還不如就這般大大方方的,皇上心里明白得很。 明珠嗯了聲,嚴鶴臣又說:“這是姑娘的福氣,旁人怎么求都得不來的,退一步講,也是姑娘仗著母家的關系,須知在宮里頭,一步一步都要謹言慎行,眼下姑娘是掖庭的奴才,可日后,與母家可是休戚與共的?!?/br> 嚴鶴臣不過斂著眉眼同她說了幾句話,而后把油燈放到她腳邊道:“看書有時有晌,不能傷了眼睛,這燈留在你這,過幾日讓嚴恪來給你送燈油?!倍髤s步走了。 明珠垂下眼看著這燭火躍動的油燈,有些摸不清頭腦,都說司禮監事務冗雜,千頭萬緒,怎么他這般堂堂掌印,日理萬機,還有空到她這說這么幾句沒邊沒沿的話。 她不是個七竅玲瓏心腸,思慮一二也想不周全,索性作罷,只是這油燈比她的油蠟好上太多,明珠又忍不住坐回杌子上翻起書來。 嚴鶴臣出了四庫館又走了幾步,站定了身子回頭看向二樓的窗戶,明珠支著腦袋的影子就投在茜紗窗上,她的頭發、面龐都清晰得近在眼前似的。 這煌煌的紫禁城火樹銀花,氣派非常,姚皇后在屋里看書的功夫,就聽見有宮女來通傳,說是皇上到了。姚皇后剛放下書卷的功夫,就看見皇上來了。 宇文家的人都天生的高眉骨,今上亦是如此,稱得眼睛尤為深邃。 “皇后在看書呢?!被噬响o靜道。 姚皇后沉靜一笑:“不過看些程朱理學,原本讀了一陣子老莊,這兩日換了口味?!?/br> “看書讓人心靜,皇后多看看書也好。若是惶惶不可終日才是貽笑大方?!?/br> 姚皇后眉目從容地點頭,二人你來我往間都是四平八穩的沖淡平和,皇上又稍坐了一會兒,起身道:“太子今日在太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