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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沒想這么多,“黑的耐臟啊?!?/br>就算染上血跡也不明顯,無論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血。他們在鎮上休息一夜,第二日往南去,往珉川江邊去。劍圣買船時,天色倏忽就暗下來,沙塵飛揚,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船家見他們是兩個少年公子,好心勸道,“這天氣,江上水猛?!?/br>劍圣笑了笑,多付了他兩塊靈石。亂世能得一句善言,已是不易。行至江中,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的砸下來,小船在駭浪浮天中飄搖,像一片深秋的落葉,轉眼就被吞沒不見。船艙里兩人對坐,雨驟風疾,卻奇異的吹不進這里。搖曳的燭火下,雪亮的劍光如一道閃電,照亮整個船艙。這是殷璧越第一次看見‘秋風離’出鞘。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光彩。在橫斷山上,師父重傷余世,也只用了一指。那時他就在想,這世間還有什么事值得圣人拔劍?劍圣開始擦劍,神色很認真。殷璧越不忍出言打擾。直到劍圣開始說話,“老四啊,你還有什么想問的?”不知道為什么,殷璧越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這種直覺一路都有,現在更是放大到極致。師父這一趟見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教了他很多。就好像了卻過往,與這世界做一場告別。于是殷璧越開口,聲音有微不可聞的顫抖,“師父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第74章人間別有行路難。這些年都在做什么?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但衛驚風想到的不止是近百年。他想起了西河村邊的大槐樹,春袖樓的浮生歡,云陽城里的一夜大雪,滄涯山上的云和風。劍下殺過的敵人,門下收來的徒弟。最后他答道,“百年前,李土根算到隕星淵開始飛速擴大,我便下去看看?!?/br>“那里……有什么?”殷璧越還記得在興善寺,他和洛師兄闖入困住了觀的佛堂,師兄的幻境里,就有隕星淵底。劍圣淡淡道,“是魔物。生生不息的魔物?!?/br>“有辦法除掉它們么?”殷璧越心中一沉。魔物他只在典籍上看過。不同于魔修尚有人的心智,低等魔物只知道吞噬活物的血rou,并且無痛無覺。“沒有。道魔大戰以后,死的人太多,天地間生死平衡被打破,又遭天劫。天流火,地裂淵,戾氣在深淵下積累,孕育而生了魔物?!眲κシ畔聞?,“百萬年過去,已經成了氣候。魔物饑餓到一定程度,就會出來覓食。即使沒有莫長淵轉世,它們也快該出來了?!?/br>“所以師父下去除魔?”“那些東西殺了還能長,治標不治本?!?/br>猜想被證實,師父果然在做一件大事。即使他做的這件事情沒什么人知道。如果這百年間沒有劍圣三番五次入深淵,只怕世道早就亂起來了。衛驚風似是猜到自家徒弟在想什么,起身朝船艙外走去,“都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br>他站在船頭,江上大雨傾盆,風波如怒,“可是天下誰比老夫更高呢?”衛驚風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好人,他劍下的亡魂無數,公認的不講道理。也自認沒有什么‘茍利天下生死矣’的覺悟,如果可以,他更喜歡天天睡覺喝酒,看君煜練劍。但事情來了,逼到眼前,別人做不了,他就去做,理所應當。“李土根算到了道魔大戰時留下的劍冢方位,地脈與隕星淵相克,老夫下去一趟,把里面的劍氣引出來,能封一半的深淵?!?/br>“真的有劍冢?”殷璧越一直以為劍冢只存在于傳說。萬千正道修士戰死在大戰中,尸骨被魔息腐蝕,只有劍留下。無處埋骨,卻可埋劍。后來不是沒人想去碰運氣找一把神兵,但百萬年過去,也不曾有人找到。“有,只是那上面有個陣法,諸圣時代留下的,到現在也有七成威力。一般人過去,別說破陣,連方位都看不出?!?/br>“師父要去多久?”“不好說,辦完事兒就回來?!?/br>殷璧越覺得自己太沒出息。聽到這句的瞬間,眼眶竟然酸了。能讓劍圣說出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這種話,其中兇險可想而知。劍圣斥道,“一個兩個都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都去學學你大師兄!老夫是去辦事,又不是去送死!老三還不如你,還說要跟老夫一起去,去了能干什么?找死添亂?!”殷璧越深吸一口氣,“師父,我們在滄涯等你?!?/br>這樣一件決定世界未來走向的大事,卻只能由劍圣一個人承擔。因為他站的太高,竟然連一個能比肩的人都沒有。未免太殘忍,太不公平了。可這世間事何曾公平過?無形的屏障驟然消失,滔天風雨嘩嘩的打下來,冷風深入骨髓。衛驚風站在船頭,孑然自立,廣袖浮在江風中獵獵飛揚,抬手間自生萬丈豪情,“老夫是何等人物!老夫的胸懷能容天地!”他又低下頭,神色忽有幾分寂寥,“天地卻容不下我?!?/br>劍圣平生快意恩仇,來到這世間開啟群星時代的序幕,轟轟烈烈。要離開時,也不能黯然退場。他毀興善寺千百廣廈殿宇,去抱樸宗重傷亞圣余世。兩件大事震驚天下。仇是清了,羈絆卻還在。他拿起手中的劍,垂眸端詳。‘春山笑’和‘秋風離’自鑄成之日起,就是一雙劍。可是人在秋風中,聚散不由我。殷璧越站在師父身后,聽見一貫略有散漫的聲音在江風中起伏,“老四,我教你的不多。這次一去,怕是也趕不上給你加冠了?!?/br>修行者的加冠禮,都是由師門長輩主持。是對弟子長大成人的認可,也是對未來修行大道的祝愿。劍圣回過身,手上多了一個烏木冠,“你年紀雖然不到,可眼下也該到時候了?!?/br>到了該成長擔當的時候,到了直面風雨的時候。殷璧越跪下來,俯身端正的磕了一個頭。劍圣將他的白發攏起,收進冠中,動作還有些笨拙。殷璧越扶了扶冠,站起來又行了弟子禮,就算禮成了。沒有祝詞,沒有掌聲,沒有看客。只有夜雨孤舟,駭浪浮天。劍圣看著他笑起來,持劍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