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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擔些什么。只是,若有那么一天,哪怕是長長久久的往后,他能夠將前塵串聯成故事,他娓娓道出,他靜靜聆聽,便也無憾。鐘雪懷無聲笑了。他竟聯翩遙想和一個陌生人的“長長久久的往后”,算來真有些可笑。并非笑自己所思非分,而是笑自己自作多情了。那人的心底事啊,哪里是那么容易可以暈開的——餃子要煮好了,也該叫那會周公的“陌生人”起身了。兩個身影在灑空積素中相遇。第6章五夢里悠悠兩盞眸光相遇,一觸而放,鐘雪懷先開口:“葉兄,你冷不冷?”葉鴻悠答道:“我不冷,倒是鐘先生該加一件衣服?!碑嫈傊习粗约旱哪侵皇志拖裱┳龅囊话惚?,可那人明明已經穿得很厚實了。二人相視露出微笑,含義朦朧。鐘雪懷請葉鴻悠跟自己一起到廚房里。鐘雪懷平素在自己的臥房用飯,只不過么——不用腦子想都知道,葉鴻悠絕不肯那么“唐突”進陌生人的臥房,雖然有心逗逗他,但還是把這個想法放在一邊了。這個人啊——嚴謹守禮得有些木訥,木訥卻也得有些可愛。鐘雪懷也是柔善溫和的妥帖性子,禮數把持得極周全,愛開玩笑卻從不亂說話,熱心關照卻從不刺探窺伺。但見了這木訥又善良的青年,他便總想不痛不癢地窺刺他的內心,甚至悄悄戲弄他欺負他,心中那撮平日里得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小九九,都在躍躍欲試蠢蠢而動,隨時冒出頭做出些花樣來。有些稚氣的情愫,仍沒有從自己身邊跑開啊——曾幾何時,那些可貴的孩子氣的,一次次在自己快要陷入那些不詳的心緒時披沙揀金,讓自己找見初心的真淳——鐘雪懷失笑。一頓飯吃得還算得上賓主盡歡,兩人各有心結難解,話都不多,偶談一兩句,卻已不再是虛言客套,而是里巷趣聞或各地風物。飯罷,葉鴻悠連日風塵疲倦,鐘雪懷替他燒好了熱水,讓他沐浴祛祛凝滯在骨頭縫里的寒氣,自己也回房休憩。浸在水中,滿身的疲乏無處遁形,一忽兒都跑了出來。緊繃了多日的心弦一點一點松了力道,耳目聲色的感官也仿佛被蠱惑著一般,緩緩地潺湲著,漸漸褪色含糊。心里有個聲音喏喏地呢喃著,閉上眼吧——睡睡吧——兩扇眼皮間的光亮越來越暗,四面素雅的畫屏窄縫間透過的燭光明明滅滅,不時爆出燈花,幾聲噼啪,喚回一些水中人的神思,但過不多久,nongnong的睡意又在葉鴻悠的腦海中淌開,漲起,沒頂。***熟悉又陌生的碼頭,里巷,商鋪,仿佛俱是蜃樓,眼觀著真真切切,稍經觸碰便如煙散,如雪霰,如墨隱,無絲毫蹤影可尋。晚景倦臥瓊杯,若撕錦裂帛,霞色艷似二八年華的新嫁娘頰上胭脂不可方物。長天上的半壁紅日明艷無匹,秋水波間的映畫似幻而真。輕舟如羽如翼,伴著孤鶩的逡巡支離著水面,如鏡的湖水一忽兒碎作千片萬片,一忽兒又凝如琥珀。碼頭的河水一蕩一蕩,水碧如藍,波峰輕撫著岸緣,汩汩暗響,如一雙青梅竹馬間的曹曹切切的絮語。近岸的大小船舶也一蕩一蕩,近鄉情怯抑或別緒離愁也一蕩一蕩。咿——呀么——嘿——嘿——船工的吆喝聲一疊聲的喊起,艄公搖櫓靠岸,葉鴻悠站在岸邊引頸而望著,心間早已被喜悅充盈。二十載的南北相隔如斯苦澀,辛酸的想念把心房纏擾得不堪一夢,便只一夢,那經年的離愁,便作血絲攀上眸子,便作蒼白漸染臉頰,便作憔悴讓整個人都黯然萎頓。但如今,那些如蟻嚙心般苦楚都可以拋諸腦后,那一方院落里手足情深共享天倫的美滿情境,曾千百次地在腦海中描摹著,今日便能親歷。長身玉立的青年把嘴彎成一個頗孩子氣的夸張的弧度。碼頭人來人往,等了一會,葉鴻悠有些許的不耐。正泊入渡口的一艘大船上下來許多五大三粗的打短工的漢子,推推搡搡,撞了他幾次,他便不再在干等在碼頭上,信步在四周游逛。逛了一陣,還不見那人的蹤影,葉鴻悠下意識咬了咬嘴唇,皺起一雙如遠山如畫的煙眉。平日里,他是不大皺眉的。不是前幾日才通了信,說好今日到達的嗎——說好,要和小時候一樣,勾著肩背,踏遍這座小城的大街小巷,看看這紅塵深處,笙簫琴瑟淺斟低唱里,究竟是怎樣一番靜好。有什么要緊的事情耽擱了呢?再逗留一會兒的話,天色要暗了。葉鴻悠甚至懷疑自己來早了一天,畢竟接到大哥的親筆時,自己喜極而泣,一連幾天都沉浸在莫大的喜悅中,約莫是將出發的日子算錯了。葉鴻悠決定自己進城尋一尋,好過空等,若到了地方大哥不在也不打緊,托人幫著送個口信尋一尋便好。主意已定,葉鴻悠踱上貫通小城的主路。北地的初秋清清朗朗的,秋老虎尚猛,曬得人懨懨地不愿走動,但心思沉靜下來,便覺些微的涼意輕悄地爬上肌膚,久了便也將燥熱趕得無蹤。不同于那煙柳江南鋪滿大小街巷的青石板,黃泥地上不見苔痕依稀,不見雨跡迤邐,不見銅綠深沉,路是踩在腳下的,心里卻是滿滿的踏實,滿滿的安詳。走著走著,尋著尋著,天色已暝瞑,然而一路打聽著,摸索著,卻也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院落。實實在在的白墻青瓦,佇立在眼前的款款深巷中。近了——近了——屋檐上懸著孤燈一盞,形單影只,卻也暖。匾額已經看得分明,端莊中帶些超拔,中正里含些跳脫的字跡,定是自家大哥手書。從未在一起習過文,斷過字,但那人的字跡和自己的卻有七八分的相像,就仿佛冥冥之中,兩只手握在了一起,挾著同一只狼毫,讓重疊的墨色在紙上緩緩氤氳著,力透紙背。大哥已成親了,嫂嫂是書香家的女子,兩年前見過了一面,艷如薔薇又安然如素,大哥潑墨揮毫時,想必有那一席添香的紅袂相伴。小侄女很可愛,柳眉秀氣一如其母,而一雙眼眸深湛清澈,肖似父親,當然,也像葉鴻悠自己。想想,便覺得溫柔。小巷已至盡頭,路有盡而思無涯。一路闃寂,身前孤燈明滅,身后人影三疊。莽莽人世間,只剩這小街如帶,只剩那青磚碧瓦,在盈盈青盞下約略著輪廓,朦朧著光暈。浮生靜謐,流年依稀。四下靜得純粹,靜得——不真實——忽聞院墻后傳來想象中的繾綣歡聲。想象中的小侄女落珠碎玉一般的童言笑語,想象中的大嫂淡如清茗溫如暖玉般的慈愛嘮叨。果然是自己記錯了日期了,那么,就當做給兄嫂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