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了一個熟悉且高昂的聲音，而Ｍ馬上就找到了聲音的主人，因為這個空間里就他的聲音最洪亮、最引人注目。

Ｓ正愉快的在收銀臺與結帳客人說話，臉上掛著一貫燦爛的笑容。

原來他在這里打工??？所以是被打工的時間占據，才沒有去美術館的嗎？

那股盤旋在心上一整天的郁悶感，此刻突然蒸發消散，Ｍ這時才覺得心中舒坦了些，但他不確定是什麼原因。

「請問有會員卡嗎？」

「沒有?！?/br>
「Ｍ！你怎麼會跑來這邊買東西？」

「公司在附近?！?/br>
「喔喔？剛下班??？」

Ｍ刻意選在Ｓ站的收銀臺結帳，Ｓ看見Ｍ的出現，像個孩子般笑著瞇起眼，但Ｍ還是維持他的一號表情。Ｍ知道眼前這個人并不會因為他的表情而退縮，又是常常能夠見面的鄰居，省去那些客套的官方微笑，反倒讓他感覺還滿輕松的。

收銀臺刷過一次又一次的嘟嘟聲，最後掃過的條碼是一條胡蘿卜。

「哇賽，Ｍ，你買這些是要自己煮嗎？」

購物袋中，有綠色青菜、有沒切過的生rou，都是要經過料理的食材，Ｓ帶著笑意并張大著嘴驚呼。

「嗯，外食不健康?！?/br>
「靠、真的假的，居然自己煮飯！我只會煎荷包蛋耶，哈哈哈哈?！?/br>
「只是些普通的家常菜?！?/br>
「家常才好啊，講的我都餓啦哈哈哈哈?！?/br>
看著Ｓ自己笑的這麼開心，突然之間Ｍ不知道該表什麼情。

應該說，Ｍ對於Ｓ這樣夸張的笑法感到有種說不上來的矛盾。不就是一般的對話，為何可以這麼開心？之前的那些眼淚，到哪里去了？

Ｓ幫Ｍ結完帳，依照標準作業流程說了謝謝光臨之後，雙手提起購物袋交給Ｍ。接過購物袋時，Ｓ又露出他最常出現的一排白牙，他的燦笑好像是不用錢一樣；事實上也真的不用。對Ｍ來說，那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出現過的表情，到底在什麼狀態下可以出現這麼雀躍的笑容？Ｍ走到了地鐵站，回想著自己最後一次大笑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學生時代的他一直埋在書本當中，雖然沒有特別痛苦的記憶，但卻也沒有什麼開心的回憶。

高中時因為母親是訓導主任，同學們對他都有一種先入為主的距離感。加上他本來就不愛笑的臉，讓同學們看到他就畏懼三分。正當其他同學下課後打球、參加社團活動，或是去速食店大嗑薯條、邊聊著哪個女孩有多甜美的時候，他卻待在訓導處準備隔天的小考，等待他的母親一起下課回家。

少了很多交際讓他的成績名列前茅，但Ｍ心中卻一直沒有踏實的感覺。像是一種饑餓感，但身邊卻沒有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只好欺騙自己那只是一時嘴饞，不吃也死不了人。於是就這麼一直空著肚子試圖無視饑餓，將心理一只不具名又蠢蠢欲動的小蟲，壓到心理最深的地方。

最後一次大笑，到底是什麼時候？

Ｍ在回家的路上，依舊沒有得到答案。

廚房傳來踱踱踱的切菜聲，以及爐子上煮的guntang的熱水，正咕嚕咕嚕的跳躍聲在房間回蕩。只開了廚房墻上的一展小燈，整個房間顯得有點昏暗。Ｍ安靜的準備了晚餐之後，獨自坐在桌邊吃飯，面無表情的望著那些總是負面消息的晚間新聞。

一個人吃飯感覺還挺孤單的，難怪人家說找個伴，至少有人一起吃早餐，就是這種感覺嗎？

洗了盤子，Ｍ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新聞結束後的保健節目。過沒半小時，他就舉起擺在地下的啞鈴，站在螢幕前面一邊看電視、一邊鍛鏈著手臂肌rou。保健節目後，通常沒什麼事情他就準備洗澡睡覺。

搬來這里的每一天都是這樣，規律、又無趣的生活。

Ｍ洗完澡身上還批著毛巾，從玄關旁邊的浴室門走出來，Ｍ用毛巾搓揉著濕潤的頭發正往屋內走去。突然門鈴的聲音大作！著實把Ｍ嚇了一跳！

天啊，這門鈴真的是很刺耳，其實房間這麼小，敲門也聽到的吧？

被門鈴繃起神經的Ｍ，轉身戴上洗澡前放在玄關柜子上的眼鏡。本來想直接開門，卻發現自己剛洗完澡正打著赤膊。

「請等我等一下！」Ｍ對門外一喊，從衣柜隨意拿了一件灰色的素面Ｔ恤套上。

「哩後！」

一開門，就看到那個像是愛莉絲夢游仙境里的妙妙貓，在黑暗中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笑開的牙齒又出現在自家門口。

「呃……之後可以用敲門的嗎？不覺得這電鈴滿吵的嗎？」

「是喔，很久沒有人搬來了嘛，我不知道?！梗有χιλ且活^亂毛。

「有什麼事嗎？」

「這給你?！梗犹崃艘话鼥|西給Ｍ，塑膠袋上還印有Ｓ打工那間超市的名字。

「？」

「是一些時間到就要下架的東西，其實都還是好的?！?/br>
「你有在開火，應該會用到吧?！?/br>
「謝了?！?/br>
Ｓ斂下夸張的笑容，或許是剛下班而顯露出些許疲憊，眼神好像沒有在超市見到時的那麼神采飛揚。Ｍ接過袋子往里頭一看，是一些調味料及根莖類蔬菜；幾個馬齡薯及剛剛才添購過的胡蘿卜，還附贈幾個又大又紅的番茄。

「之後有的話再拿給你?！梗硬[了瞇眼，說他是用眼睛在笑也不為過，而且那雙眼睛總是泛著濕潤的水光。

「你現在才下班？」

「嗯啊，今天晚班?！?/br>
「吃飯了嗎？」

「還沒，但我冰箱里還有啤酒?！?/br>
「那不是正餐吧……」

Ｍ半垂眼簾看著Ｓ，帶著點吐槽的意味。但Ｓ只是微笑，豎起拇指往自家方向指了指，這是Ｍ這幾天來看過Ｓ最溫柔的模樣。

「欸、片子看了嗎？」

「呃?！?/br>
Ｓ發現那個還擺在玄關柜子上的ＤＶＤ，又想起了這件事情。但Ｍ根本沒打開過盒子，應該說根本就沒移動過它。Ｍ原本打算偷偷地丟掉，但又擔心被Ｓ發現而太過尷尬，遲遲沒有對制服誘惑痛下毒手。

「我晚上煮了義大利面還有剩，你要吃嗎？」

「義大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