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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的美貌,不過也只是一眼,府中那個小世子閻王,哦不,現在該喚他白小侯爺了,將她看得極緊,不時常見外客。    說來白府這一年算是天翻地覆,二房長子白羅昇,被人檢舉科舉時徇私舞弊觸犯了王法,定罪后流放邊疆永世不得回京。    照理有白府這棵大樹在,不該受這么大的責罰,打個馬虎眼想必官家也不會追究,但事發后不僅吏部咬著他的罪責窮追猛打,他們家中竟無一人為其發聲求情,像是故意安排似的。    而那位一向不理世事,在江南做散官的老侯爺,忽然將爵位傳給了唯一的兒子白沉柯,至此忠義侯府算是改朝換代了。    后來幾日,也不知是不是白沂檸的錯覺,村里中總有陌生人來回走動。她想起那日遇見的那個小侍衛,還以為是官府為了剿匪派的兵,便也沒放在心上,萬萬沒想到這些人事實上是來探查自己生活的。    *    燭影在地上不安地搖曳擺動,映在白沉柯蒼白俊挺的側臉明明滅滅。    孩子?    成家?    呵。    他聽聞消息驟然大怒,掀翻了身前的整張桌子,緊握成拳的手過于用力以致于輕顫不已。    玉桂聽到屋內的動靜趕忙推門而入,地上書籍散落一地,墨也打翻了淌得如小溪一般,最近有傳聞說檸姐兒在別處嫁了人,還生了孩子,想必哥兒是因為這個不高興。    白沉柯心中的風浪還是被刮起來了,猝不及防,氣勢逼人。    他閉上眼,滾動了下喉結,沉默良久。    也不知他思索了些什么,再睜眼時眸光清亮,竟松了拳頭,輕笑出聲。    那笑容如暖陽融雪,春風拂面,是極致的溫柔和煦,玉桂雙腿發軟,艱難地扶住門上的凹槽。    他眼里黝黑沉寂,咋看如一潭死水,毫無生機,細察下,眸光深處正縈繞著濃烈的陰戾之氣,帶著滿身的壓抑,不疾不徐地,一步一步走向啊鼻祖地獄。    他心中最珍視愛護的那抹光源被人奪走了。    縱使來日陽光明媚無邪,于他而言,世間光明再無意義。    那便沉淪吧,去往最黑暗處,就不會痛了。    第40章    翌日一早,白沉柯剃須凈面,換了一身玄衣,面朝回廊負手而立,他往常白色居多,今日這身緇色長衫襯得他愈發的面若晈玉。    “哥兒是要去接姐兒了嗎?”玉桂躬身遞上他的佩劍小心問道。    今年的海棠花開的晚,將將到了四月中旬才開第一支。    白沉柯伸手折下,放在鼻尖輕嗅。    縱使海棠無香,只要喜愛,無香又如何,牢牢握在手中便是。    “備馬?!卑壮量滦⌒膶⒄巯聛砟侵Х旁诨ㄆ恐?,淡言道。    “是?!庇窆鸩桓业R。    *    春日正是農忙時節,又恰好碰上李嫂子的郎君在外頭尋了份活計,兩人騰不開手帶孩子,就托了白沂檸在他們家看顧一二。    哪知他們家的娃娃像討債的小魔頭似的,片刻見不著娘親哇哇大哭,白沂檸沒法子只好牽著他們去田地上找李嫂子。    “白小娘子?。?!出大事了??!”來人是村頭的趙麻子,黑黢黢的臉上跑得都是汗,他急的舌頭打結,說話顛三倒四的,“你們家……啊呸!阿成被人打了,來了一群人,好大的陣仗,小娃娃都快被掐死了?!?/br>    “誰?”白沂檸啞聲問道,顧不上拍去裙裾后面地上帶起來的干草,快步往家里走。    她此時恨極了自己沒用的雙腿,心里擔心是不是土匪進了村子,要搶家里的東西。    別的便罷了,阿福那孩子命苦,如何也不能被他們奪了性命,還有阿成,照顧自己這么多時日,可千萬不能出事。    趙麻子手腳利索,一溜煙兒就不見了人影。    白沂檸氣喘吁吁跑到村口,愣住了。    這幾一年來在她心頭徘徊的少年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面前。他肩膀寬了,也瘦了,好似比去年更成熟了,唯獨那份冷郁淡雅的氣質沒有變。    她剛抬了腳,咧開一個笑容,瞬間凝住。    他的劍上怎么滴著血?    白沂檸踉蹌往前,門口早上剛拿出來晾的咸菜翻在地上,燒火的凳子也被劈成了兩截,屋內狼藉滿地。    阿成背靠墻壁歪斜癱倒,胸口破了一個洞,血從里面汩汩流出,如一汪紅色的泉水,看得出他受傷前經過激烈的打斗,身上的麻布外衫斷了幾截,是被劍劃出來的。    “檸檸是因為他哭嗎?”    一雙冰涼的手撫上她的臉,輕拭去她的淚痕。    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    “你離開前給我做的荷包,我日日戴在身上,好看嗎?”他笑得像一個孩子,邀寵般晃了晃荷包上的流蘇。    “可是你為何也給別人做了?”他笑容一頓,從袖中拎出一個香囊,眼神迷離。    不僅如此,房中屬于她的東西都被隨侍的小廝攏在布包里,已收拾過了。    白沂檸只是哭,她的心揪成一團,她知道哥兒定是誤會什么了,但是他為什么這么沖動地就傷害了阿成。    “別哭了,等我殺了他,我們就回家?!卑壮量螺p吻去她眼角的淚珠,不疾不徐地提了劍。    “別!”    她的聲音猶如撕開布帛時的粗啞。    白沉柯不但不聽,臉上戾色更甚,劍鋒直指阿成的脖子,只要輕輕一割,他就會喪命。    白沂檸抱住他的腰,涕淚橫流地威脅道,“你若殺了他,就一輩子都別想見到我了?!?/br>    白沉柯握著劍柄的手青得發白,似在隱忍著什么。    默了許久,轉身將白沂檸橫抱而起,冷聲道,“回府?!?/br>    阿成動了動指尖,半睜著一雙眼無力地看著白沂檸離開的背影。    他們走的又急又快,逐漸淹沒在天光里。    阿成覺得他就是一個虛偽的小偷,這些月同白小大娘子相處的時光,都是他從旁人那里偷來的。    之前他知曉李嫂子截了信,卻沒有告訴她。    夜里輾轉反側時也曾煎熬過,只是貪欲和愛慕吞噬了他心中的愧疚,讓他一遍又一遍的貪戀起與白小娘子相處的時光。    晨起有一溫粥飲,暮歸有妻兒相伴。    便是他最滿足的日子了。    雖然他現在被她的夫君打成重傷,但是他并不后悔,若是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么做。    一年半載的哪里夠,若有來生,他定要偷上一輩子。    驀的,阿成眼里滾下一顆淚來。    “救他?!?/br>    白沂檸伏在白沉柯頸邊無聲耳語。    春天的烏云來得毫無預兆,擋住了金燦燦的日頭,風也漸大了,卷起地上的沙塵呼呼作響。遠方忽然落下一聲驚雷,如天上的巨獸在哀怒長嘯。    “我是不是……以前對你太放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