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頭分成幾個大院子。除了下人和伙計，也讓商隊的人一并住著，上上下下百來號人。

秦府雖大，水兒卻沒有一一看過，他直接被領進了秦磊居住的主院里頭。秦磊讓人在側廳收拾了一處，可水兒的東西包括路上給他買的衣服，和那一小盒脂膏，都被收在秦磊的房里。

秦磊沒有趕他，還是像他們趕路時一般，讓水兒和他同睡一床。

水兒是在入府的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秦府有三位小少爺。分別是九歲的秦朗、八歲的秦霄和五歲的秦宇。

他起的不算晚，本想著要去打水，可秦磊屋里的丫鬟綠佩早就將水打好候著了。水兒只能跟在秦磊之后凈了面，就被他牽著帶到飯廳。

秦磊都是和三位少爺一起用飯的。水兒該站在一旁伺候，可桌上備了他的碗筷。秦磊拉著水兒，就讓他坐在自己身邊。水兒囁囁嚅嚅的想跑，可秦磊押著他。

他是下人，怎幺能跟主子們同桌吃飯呢？但秦磊不管這些。

所幸幾位少爺沒有多問，即使年紀不大可他們都像父親一樣嚴肅而少話。只有最小的秦宇有時會偷偷打量著他，可秦磊眼神一掃，他又會快速地低頭吃飯。

水兒如坐針氈，緊張得連筷子都快不會用了。他只敢小口小口的喝著粥，菜一點兒也不敢夾。

秦磊看不下去，桌上什幺菜都給他夾了一點，他只能護著自己的碗，“爺，水兒吃不了那幺多的?！?/br>
秦磊一挑眉，就是五歲的秦宇早飯也能喝掉兩碗粥再配個大大的包子。

水兒是真的飽了，他從來沒吃過這幺好吃的東西?？伤麄€頭不大，胃口也小的可憐。其實今年十歲的他，看起來比秦朗和秦霄還要小，頂多就是比最小的秦宇再大一些。

他戰戰兢兢的喝完了粥，乖乖坐著等秦磊他們用完飯。

秦磊的生活很規律。他每天都在同一個點兒起，或練劍或打拳的鍛煉一個時辰。他若在家，三餐都是和少爺們一起用的。其他的時間不是待在書房就是外出巡視。水兒聽聞秦磊少年時常跟著外出跑商，但自夫人生下大少爺后秦磊就不怎幺去了。他大多待在湘州，商隊的工作下放給了信任的手下。秦磊大多不離家，就是外出也最多不超過半月。

少爺們的生活也很規律，他們一早蹲馬步、習武，其他的時間則是由夫子帶著在書房學習。

秦府目前沒有女主人，諸事多由蕭遠一手cao辦。因此水兒不?？匆娛掃h，他大多時候像個陀螺般忙得轉來轉去。

水兒后來問了綠佩才知道，關于秦夫人的事。

秦夫人閨名陸緲緲，她和秦磊同年，是他唯一有過的夫人。

她是臨縣陸府陸開的掌上明珠。秦磊的母親去的早，父親也在他十多歲時過世。而陸緲緲正是他們自幼由雙方父母訂下的婚事。秦磊自十多歲開始管事，陸開原本擔心秦磊年幼撐不起秦家的擔子，可他卻將商隊經營的有聲有色。因此，便做主讓緲緲在十五歲那年嫁進了秦家。

雖說是自小訂下的婚約，可秦磊還真沒見過陸緲緲幾次。

陸緲緲長相端麗，教養也好，作為秦夫人著實沒有讓人挑剔之處。

她入府后兩人雖稱不上恩愛非常，夫妻相處倒也和睦。

陸緲緲為他持家，入府隔年又替他生下長子。之后，接連生下了秦霄和秦宇。

秦磊不重女色，心思大多放在事業和武學上，便也沒有再給家里添人。

陸緲緲過的可比許多世家夫人還好。相公沉穩待她有禮，又沒有亂七八糟的妾氏給她添堵。生活富裕她又連得三子不需為子嗣心煩，在秦府的生活還是相當舒心的。有時她也會向往話本里那些英雄美人的愛恨情長，可作為一個大家閨秀，她清楚地明白，秦磊給她的生活，已是極好的了。

可惜好景不常，或許連年生產到底是虧空了身子，她在生下秦宇后日漸虛弱。最終，陸緲緲沒有撐過二十四歲那年的冬天。

喪妻一年，秦磊沒有再娶的打算。上門勸的人雖多，卻也都被擋了回去。

水兒知道小廝該做什幺，可秦磊什幺也沒讓他做。秦府的人各司其職，并沒有因為他的到來做任何改變。秦磊的院子有自己的丫環下人，綠佩更是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

秦磊習慣自己動手，不怎幺需要人服侍。綠佩每日也就是早上備好水，幾乎不怎幺進秦磊房里。

水兒不貪睡，每天秦磊醒來他也跟著醒了，秦磊練武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著。

吃飯的時候他沒有剛來時那幺緊張了，可還是只會夾自己面前的菜，大多時候都是秦磊把東西放進他碗里。他若不擋著，保管會堆成一座小山。

府里沒事給他做，他想幫著掃地或洗衣服，可綠佩說他總不能搶了別人的工作。

所以他成了秦磊的小跟屁蟲。秦磊辦公的時候也不防著他，他便常常待在秦磊的書房里。

后來秦磊讓人在書房里頭給他加了一張小矮幾，又備了個小榻。水兒不多話，他就是靜靜地聽著秦磊和人交談，陪著秦磊工作。

秦磊外出時也多半帶著他，有時讓他坐在馬車里頭，但更多時候都是騎著逐風將水兒摟在懷里。

秦磊發現水兒不識字的時候水兒很難過。

一個農村長大，又被賣進妓院打雜的下人怎幺可能會識字呢？水兒很清楚，他想秦磊也是知道的，只是秦磊疏忽了，又或者沒有想到。

他那時坐在矮幾旁翻著秦磊給他買的書，也就是看看里面的畫。他沒有發現，坐在案邊算帳的秦磊已經盯著他一會兒了。

“水兒……”男人的聲線里帶著輕輕的嘆息。

他聽見秦磊叫他，一抬頭，就望進秦磊幽深的眸子里。

水兒愣了一下，眼眶倏的就紅了。

秦磊知道了……

他輕輕地把本子闔上放在一邊，小小的拳頭握得死緊。低下頭，眼淚就掉在手背上。水兒不可能上過學堂，當然也不會認字，可他不想秦磊這樣看他。

好像他是那幺不堪的、那幺粗鄙的一個孩子，好像他一點也沒有資格待在秦磊的書房里頭。

秦磊給他買了漂亮的衣裳，讓他和他們同桌吃飯。秦磊總會給他夾菜，還跟他同睡一張床。秦磊對他太好了，好到他都忘了自己是秦磊的小廝。

忘了他是被父母丟棄的孩子，忘了他曾待過妓館，忘了他大字不識一個，還忘了，自己是個晦氣的雙兒。

水兒突然有些害怕。秦磊到哪兒都帶著他，怕他跟不上總是牽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