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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透進來,照在任東年輕的臉上,他枕在江流的胸口上,并沒有睡著,只是閉著眼睛享受此刻的安寧,睫毛都被照的亮晶晶的。江流仰面躺在陰影里,抱著任東,手拂過他的長發,長年寡淡的臉部線條也柔和了許多。 臨出門的時候,任東叫住江流,遞給他一大玻璃瓶紅彤彤的東西。 “我媽做的西紅柿醬,給你帶一瓶?!逼鋵嵤峭档?。前天回家,他媽站在院子里挨個兒數,怎么數怎么少一瓶。 江流看著這滿滿當當的一個大紅瓶,又看看任東,若有所思。 “你不是自己住了嗎?拿回去留著,省得冬天沒菜吃?!?/br> 六月份升了講師,江流搬進了筒子樓里一間六平米的宿舍獨居,告別了上下鋪的集體生活,他倒是還沒考慮過吃飯問題,因為從做學生到做老師,他一直吃食堂。 接過來道了謝,外頭任東樂隊的同伴已經騎著板車在院兒門口叫他了。 江流率先走出去,鼓手向大瑋見過他,叫了聲“表哥”,江流拎著西紅柿醬就朝胡同東口走去。 背著吉他,拎著音響,任東跨出院門,偏頭目送江流走遠。 “你表哥干嘛來了?” 向大瑋也跟著他一起目送。 “來拿西紅柿醬?!?/br> “我怎么沒有啊東子?阿姨怎么也不給我做了?” 放好吉他和音響,一墊腳坐到板車上,任東催促:“趕緊走吧,那邊都等急了!” “問你呢!我怎么沒有了?你是不是沒給我???” 大瑋推著板車,還不住地追問。 “誰沒給你??!你自己找我媽要去!”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抬著杠,板車動起來,朝西口的方向行進。兩個年輕人讓胡同喧鬧起來,江流駐足,回頭。 任東的頭發迎著風飄起來,風帶來了他哼唱的音符。那才是屬于他的世界。 一夜未歸,樓下傳達室接到三個找江流的電話。傳達室大爺覺得應該不是小事,一早就盼著江流回來,如今見到人了,可就阿彌陀佛了。 上海打來的,估計是楊樹,江流直接撥回去。 任東邀請他去看表演,江流其實是動了心的。他知道表演的開始時間,本想處理好學校的事就過去,看來這表演要以后再看了。 走上樓,穿過堆滿各家雜物,雜亂無章的走廊,江流回到了屬于自己的那間屋子。放下西紅柿醬就開始收拾東西,帶了兩件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具也就沒什么可帶的了。正琢磨著,就聽到有人敲門。 對面古漢語專業的周老師昨天就想來了,可江流不在。今天聽到動靜,就來敲門了。 老周喜歡古玩字畫,總流連在琉璃廠一帶。某天看到江流寶貝地收著一把木梳,就起了好奇心。那梳子已經有些磨損,紅繩也開始褪色,老周提議應該好好裱起來保存。 江流也動了心思,問他如何裝裱。老周這人比較熱情,拍著胸脯讓他交給自己。過了幾個月,裝裱好了,老周這就給江流送來了。 褐色的梳子不知怎么給固定在了畫框中間,表面處理得翻新了一般,紅繩也結結實實地纏了上去,紅得鮮艷。木梳被黑色的背景,木紋的畫框保護著,儼然一件工藝品。 江流沒想到還可以保存得這么好,真是又驚喜又感激,要給老周錢,對方卻一擺手。 “錢倒不必了,我是君子成人之美,不會計較這些,我只是好奇這東西的來歷?!?/br> 一向不喜人打聽自己的事,然而今天江流難得地多說了一句,他惜字如金地回答:“這是我母親的遺物?!?/br> 結束了這個月的最后一場演出,任東的暑假也結束了。 他無精打采地收拾著舞臺上的各種電線,有點提不起精神。不光是因為暑假結束了,他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江流了。 學校他去找過了,他也只知道學校那一個地方,傳達室的大爺說,他回老家了。 抱著一團電線坐在舞臺上發呆,任東面對臺下的空曠,輕輕地哼起了那首寫了很久的歌。 他依稀看到江流坐在臺下的座椅上,正出神地聽著,若有所思的樣子。 90歲。沈老爺子活過了中國最動蕩的一百年,在親眼見證了改革開放的成果后,終于壽終正寢。 江流站在家屬列,白襯衫黑褲子,與一個又一個前來吊唁的人握手,道謝。沈老太太神情麻木地坐在輪椅上,跟賓客們點頭致謝。沈文杰精神還好,翻出了當年的軍裝,站得十分筆挺,只是頭發也花白了。沈雯娟最是悲痛,眼睛紅腫得不像話。就沈老爺子最平靜安詳,躺在花叢中,仿佛睡著了一樣。 楊樹在禮堂門口忙碌著,一邊接待賓客,一邊還要安排之后火化的事。早沒有當年為沈家辦事時候的麻利勁兒,鬢角也斑白了,江流有點看不過去,走過去想幫幫他。 跟了沈文杰幾十年,從警衛員到參謀,從一起上戰場到建國后,沈家的大事小情楊樹從不缺席。到今天,給老爺子送終,他也覺得有點無力。 很意外江流會過來幫忙,楊樹十分欣慰,就讓他叫司機把車開過來,一會接家屬去火化。 部隊、學校,還要老爺子過去教過的學生,來吊唁的人真不少。江流擠過人群,耳邊有哭聲、說話聲,他的眼角也莫名地濕潤了。 再有錢有勢,死了也就睡一個小盒。此時那個小盒正放在沈老太太的大腿上,兩個兒女年歲也大了,折騰了一天,依偎著母親打起了瞌睡。 “學校怎么樣?” 升講師的事情,江流還沒有跟任東以外的人說過,這次正好借機會告訴了楊樹。 “挺好的,現在社會上比較亂,學校的氣氛還是好一些。你能留校,我就放心了?!睏顦淇粗@孩子長大,如今也cao起了家長的心,“有沒有合適的人啊,你今年也三十了吧?” 江流今年三十三歲,楊樹五十六歲,兩位都是單身。 車廂里安靜了一會兒,江流回應:“我不會結婚的?!?/br> 沈雯娟靠著母親睡著了,沈文杰換了個姿勢,抱著胸低頭熟睡。沈家這一家人,在經歷了那一場浩劫后,連帶上楊樹,也只剩下彼此還可以信任,還能相互依偎,只有沈雯麗一個人早早的天人永隔,這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在那個黑暗的年代里,親人反目的事情還少嗎? 楊樹不打算勸了,江流已經這么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他不需要苦口婆心,因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回北京之后,就忙著開學的事兒,招收新生、入學培訓這一切都忙完,已經是十一國慶。江流難得清閑,想起了任東。 他到四合院去找了一趟,人沒在,院里的大媽說出遠門了,走了一個月了。 十月底,江流收到了一封從香港寄來的信。 【江流,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