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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了口氣,又說他比上回看見的瘦了許多,要他坐下去,自己立刻去給他做飯。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石頭母親和村莊里的另幾個婦人拿著家中吃食過來了,有紅薯玉米,石頭母親還拿來了一條平常舍不得吃的煙熏臘rou。 今年年成不好,聶母知大家日子都很緊,連連推辭。婦人們笑道:“我們都是看著沉哥大的,沉哥如今出息,我們都高興,難得他回一趟家,幾口吃食而已,嬸娘不要就是瞧不起我們了?!?/br> 聶母只好收下,連聲道謝。婦人們不走,又打趣聶載沉:“沉哥也不小了,從小就是我們太平最俊的后生郎,要不是嬸母不說親,家里早被人踏平了門檻。大家都說沉哥在外頭有了媳婦呢!這趟回來,怎么還不帶媳婦?我們可都在等著呢!” 聶載沉笑而不語,任眾人取笑。大家說笑了一陣,也知道聶載沉剛回,母子應當有話要說,這才走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聶載沉吃完母親替自己做的柴火飯,收拾了東西,就來到母親住的屋,看見母親坐在桌邊,桌上放著個針線簍,飛針走線正在做鞋。 桌上點著一盞油燈,光線有點暗,聶載沉看著母親低頭露出的白發,心里觸動,上去捻亮油燈。 “不用這么亮,費油。娘眼睛好,看得見?!甭櫮刚f。 聶載沉將油燈捻到最亮。 “娘,你身體最近怎么樣?腿腳還疼嗎?” “都挺好?,F在天氣好,腿也不怎么難受了,家里事情我自己都沒問題,平常挑水砍柴有他們幫我。你安心在外頭做事就是,不要掛念?!蹦赣H一邊說,一邊低頭繼續做著活,語氣尋常。 聶載沉望著燈下慈母眼角的皺紋和蒼蒼的白發,一時心緒翻涌,只覺難以啟齒。 該怎么告訴她,自己就要娶妻的這件事。 他喜歡白家的女兒,從漸漸上心,無法忘記,到后來,喜歡得只要一聽到繡繡這兩個字,心跳就會不由自主地加快。 但是再喜歡,他也從沒想過得到她。 他才二十一歲,已經做到了標統的位子,人人提及都說他年輕有為,但她隨便穿戴的一件首飾,或許就是他十年軍餉也買不起的,更不用說供養她,讓她享受著和從前在白家一樣的生活了。 他知道自己離能夠夢想得到她的資格,還很遠。 而現在,因為一時控制不住,他做了不該做的事,人生也徹底隨之改變。 他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擁有了她,簡直如同做夢。 她被人詬病的那些驕縱和任性,在他的眼里原本完全無關緊要,甚至她原本應該就是這樣的。她若不這樣,也就不是那個破了他的戒律,把他迷得無法自控的白錦繡了。 可是一旦談婚論嫁,就不只是自己和她兩個人的事了。她的任性,也就變成了他的的隱憂和負擔。 他知道母親一定會很高興的,只要他開口說他就要娶妻了,不管他將娶的女孩是怎樣的,母親都會欣然 ,因為他要娶她。 開口說這個并不難。 但是這婚事來得實在太過倉促了,對他來說如此,他知道她應當也是一樣。 他無法保證自己能對她保有長久的吸引,畢竟,他是如此一個乏味的人。如果他不能長久地吸引住她,她真的很快就對自己情松愛弛,兩人不能長久,到了那時,他又該怎么告訴燈下這個歡喜的懷著殷殷期盼的母親? 聶載沉心緒紊亂,幾次想要開口,話到嘴邊,卻總是說不出來。 “載沉,剛才你嬸她們開你的玩笑,你別往心里去。娘一直沒和你提,這兩年你不在家的時候,咱們太平好些人家過來說親,當中也有不錯的大戶,但娘沒說,就是怕娘看中的,你不喜歡,勉強答應,日后還耽誤了人姑娘。娶妻是一輩子的大事,寧可晚些,不能草率,更不能將就。你在外頭好多年了,娘記得你出去的時候,身子骨還單薄呢,娘當時不放心,又知道咱們太平這地方小,關不住你,一咬牙就放你走了,一轉眼,你也成大人了……” 聶母一邊低頭做著活,一邊絮絮叨叨。 “你在外頭,娘不求你大富大貴,只要你平平安安,往后再娶到個賢惠的體貼你的人,你們倆和和美美過日子,再生個一男半女,白頭到老,娘這輩子也就沒什么可求的了?!?/br> 聶載沉眼眶忽然有點發熱。 “你怎么都不說話?怎么了?” 聶母停了手中的針線,借著燈火看了他一眼。 聶載沉一頓,搖頭。 “你這趟突然回來,是不是有事???娘見你好像有心事?!甭櫮负傻乜粗?。 聶載沉忽然臨時改了決定。 “沒事?!彼⑿Φ?,“確實是長久沒回,正好有事經過,就順道回來看一眼娘?!?/br> 聶母放心地笑了:“沒事就好,娘就放心了。你趕了大老遠的路,累了吧,剛才你吃飯時,娘幫你鋪好了床,你早些去歇息。娘再做一會兒針線,也好睡了?!?/br> 這一夜,聶載沉躺在他從小長大的這間屋里,聽著窗外聲聲秋蟲鳴叫,渡過了一個輾轉難眠的夜。 第二天他幫母親翻修過豬圈破漏的屋頂,砍了足夠她燒一兩個月的柴火,在家里又過了一夜,留了些錢,再給石頭家也送去二十個銀元,然后辭別母親,踏上返程。 返程的行囊里,多了幾件母親之前陸續為他做的新衣。 他回到廣州的時候,距離他出發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剛回到西營自己的宿舍,放下東西,他手下的幾個營官就聞訊而來,興高采烈地告訴了他一件他不在時發生的事。說一標里那幫平日聚在蔣群身邊的人背地說他靠著白家裙帶關系才上位做了標統,前些天放假出去,他們叫上陳立等人跟了上去,借故尋釁,圍住將那幫人狠狠地揍了一頓。對方知道高春發會袒護,避過高春發,直接抬著個被打斷腿的告到了康成的面前。本都做好了受罰的準備,沒想到康成不過只罰了他們每人半個月的軍餉,對方也被痛斥了一番,簡直是占到了大便宜。 “大人,當時我們兄弟可都氣壞了,實在替你不平,就是關禁閉吃鞭子,也非要教訓教訓那幫眼紅病的仆街!將軍大人這回居然還挺明理,倒是我們兄弟之前沒想到的!” 他們又怎么知道康成的心思。自家不可能娶了,最怕的就是便宜了顧家?,F在一拍兩散誰也別想得,外甥女最后嫁給了無關利害的聶載沉,康成簡直是意外之喜,自然樂見其成。 “大人你放心,要是那些人還敢胡說八道,我們兄弟見一回打一回!” 從決定找白成山提親的那一刻起,聶載沉就知道這種背后的議論是少不了的。 他禁止手下人往后再這樣行事,隨后去找上司報了個到,徑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