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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的手指尖:“你聽話點兒成不成?”秋笙淡淡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干脆利落地閉緊了眼睛。他是當真再沒丁點力氣撐下去,失血帶來的強烈眩暈感讓他幾乎無法思考,方才楚翛那一句帶著火氣的質問,他其實只不過聽懂了三四分,至于回答,全靠瞎蒙。方久將整個火軍的統領指揮權拿到手里之后,憑借他多年以來日趨精湛的戰術戰斗力,竟是在銅鐵假人的層層圍攻之下逐漸突破重圍,甩旗高聲下令,將南蠻子逼得再退一步。薩滿川木咬牙切齒道:“這人又是從何處蹦出來的?”軍師神色凝重:“族長,此人乃是秋笙手下統領死士軍的主帥,曾在西北軍做高立的副將,如今已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大統帥…想來是這邊將秋笙逼到死路的消息傳到韓建華那頭去了,特意將方久派過來救駕的?!?/br>他收緊握住長刀的手指,低聲道:“請恕屬下實話實說…您將近乎五分之四的兵力整片投到火軍這里,亦或是秋笙身上,這種做法本就有失妥當。您要知道,這種規模的戰爭已經將大越南北統統拖到泥坑里去,是絕對不可能單單因為一個人的生死存亡而發生實質性改變的。如今京城里那個秋維,心狠手辣之程度怕是強過秋笙千倍百倍,更是個難對付的人物…”薩滿川木赤紅著雙目瞪了過來:“軍師有話直說?!?/br>他這副模樣著實駭人得很,軍師最是個能察言觀色的好手,連忙順勢在地上跪下,低眉順眼道:“屬下以為,暫且將大多數兵馬盡快調往江南韓建華駐軍處,先將被奪回的地盤拿到手再說后話。至于秋笙,屬下懇請族長將個人恩怨暫時擱置一旁,家國為重?!?/br>“軍師的意思,是我執著于雞毛蒜皮小事而棄家國于不顧?”“并非雞毛蒜皮小事,此仇不報非君子,只是族長,”迎著薩滿川木恍若吃人的眼神慢慢抬頭,軍師安之若素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您洪福齊天,而那秋笙不過一無知無畏小兒罷了,何愁將來萬萬日收拾不掉他?”這番話說得實在巧妙,薩滿川木甫一聽完,臉上便影影綽綽地堆滿了笑容,卻礙于自身高高在上的地位面子不好太過張揚,拼命往下壓住那一臉肥rou橫飛之中裹挾而來的jian笑,抬手拍了拍軍師的肩膀。巧舌如簧說的大概便是這種人,他們善于顛倒黑白搬弄是非,讓一個半邊身子已在地獄深淵的瘋子,竟恍然產生仍可光明磊落搖旗吶喊的錯覺。軍師仍然保持著跪坐的姿勢,在薩滿川木骨節粗大的手掌搭在自己肩上的瞬間,陰惻惻地笑了。戰爭仍在持續,寒光冷箭之間恍若煉獄懲戒已懸于頭頂,開戰初期仍有些人維持靈臺清明,直至最后卻是再支撐不下去,極端的混亂與血腥充斥眼前,甚至有誤殺自家兄弟的傻蛋,這廂尚未反應過來,便被隨后追逐而上的敵軍斬掉了頭顱。這是個吃人的地方,夜深人靜之時,軍師摸走薩滿川木一名副將的令牌,悄無聲息地溜出了南蠻地界,躲在無人經過的小道上,將事先早就被酸液腐蝕過的衣袍利落地撕扯下來,咬緊牙關割破了手腕,淋了一袍子艷紅血色,留了個“軍師已死”的標志過后,便戴上□□無聲無息地溜進了南大營帳口,初一接近,登時便被發覺。中途休戰的方久將糊在臉上的血污胡亂摸了一把,愣是沒認出底下那個鬼鬼祟祟的面具人是誰。“來者何人!”軍師頓了一下,繼而將面具隨手一扔,仰高了臉回道:“方將軍,幸會幸會?!?/br>方久微微瞇起了眼睛,低低一笑:“堂堂薩滿川木專職軍師大人,難不成竟是要反水?我可受不起這等大禮?!闭f著,他緩緩拉開長弓,精準地對上了軍師圓溜溜的大腦袋。軍師卻一副氣定神閑的風度抬高了手臂,示意對方自己身上并無任何暗殺武器:“明人不說暗話,方將軍,我們這一行跟你們不同,所謂的忠情道義全然是虛無飄渺之物,何人為強便是見風使舵。我這里究竟有多少關鍵情報,方將軍,您比我清楚?!?/br>方久瞇著眼睛看了看他,飛身自高閣上一躍而下。沒有人想在這個殺伐征戰頻頻的沙場上繼續耗費生命,方久歷來便是個心如明鏡的將領,他能在熱血上頭時仍然保持聳人聽聞的冷靜,這點后來也潛移默化地改變了自打出生以來就沒怎么動過腦子的秋大爺,倒是無形之中救了無數次萬歲爺的性命。只是這一回,沒想到竟是實打實的救了秋笙一命,可托他的福還保全著一顆腦袋的萬歲爺此時此刻也沒有安全到哪里去,這人正頗有福氣地昏睡過去,因此錯過了正面對著自己的一張千古臭臉。楚翛蒼白的面孔上刻骨銘心地烙著“內室起火”四個大字,深邃精致的眉宇間擰出兩道深深的褶皺,整個人活像閑得發愁跑到人間來索命的閻王老子,一雙手瘦得脫了相,正放在膝蓋上不停息間斷地劇烈顫抖,只讓人覺得他下一刻便要狠狠扭住床上那人的脖頸,送他個上窮碧落下黃泉。楚翛確實被氣得半死。他也是此時此刻才明白,原來秋笙裝蒜的本事從來不曾落后于他,信里說得情真意切安穩如常,若不是何靈雨一封出乎意料的信件讓他摸出些許江南戰場真正的局面,說不定他眼下還在悠哉游哉地品味著秋笙字里行間透露出的怨婦氣息,一直暗爽到晚春時節再晃悠過去。這種生死一瞬間的感覺楚翛不是從未曾有過體會,往日里多少次從楚筌手里艱難萬分地掙扎過來的時候,他也不過是在神智清醒后付諸一笑,若再要更多其他感情,竟是空空蕩蕩,那殘破不全的心腔里,無論如何再掏不出來半點東西。可誰曾想,當他所受苦痛之十分之一加諸到秋笙身上時,卻是這般痛徹心扉。這副殘肢敗體已千瘡百孔,橫豎不過多砍兩刀,輕則多些皮rou傷疤,重則轉世重新為人體驗一把紅塵繁雜,傷害我的人自然不假思索原諒,可是傷了他的人呢?此心此情,且問如何能平?楚翛苦笑一聲,兀自倒了杯冷茶灌進了肚子,半倚在帳中的柱子上閉目養神,不急不緩地深吸口氣,強迫著將燒得滾沸的心緒慢慢平定,不遠不近地看著床榻上那氣息微弱的人,長嘆一聲,微微斂下了眼眉。他心血未平,本是最不該日夜兼程提劍上陣的,常言道“順天者生,逆天者亡”,素日里只大模大樣回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如今卻明白何為人定不勝天之理,腿腳一軟,竟是癱坐在地。熱血滾滾而上,復又極快平靜的頭腦一時承受不住,居然無端昏花迷茫起來,耳邊一陣莫名其妙的轟響,竟被一大片血色彌漫了眼睛,雙手妄圖覆上太陽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