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3
過三巡,居然還連連不斷打起了噴嚏。“可別說我,辰良,你手下那個叫鐘寒的,”秋笙紅著鼻子尖笑道,“撩sao人家丹豆姑娘,就讓他帶著人家姑娘看個任務追蹤追蹤,鬧了沒一會兒現在都領回家要成親,還挑唆著我家那位出份子錢?!彼鲱^灌了一口酒,朗聲一笑,“過分了哈!可不管教管教!”連城以為自己長錯了耳朵:“你說什么!丹豆?”秋笙一副喝高了的表情哼哼唧唧半天沒蹦出一個字來,磨嘰許久,左手握著酒杯,右手抄起桌上一支狼毫筆便就地潑墨作畫:“瞧著!”他屏氣凝神一臉專心致志,手腕卻顫個不停,三個腦袋一齊幾乎湊到了地上,眼睜睜地看著萬歲爺筆走龍蛇地畫了一只母雞。連城:“…”鄭南:“…這人怕不是個傻子?!?/br>“這便是了,”他咬著筆桿子嘿嘿一笑,伸舌在沾著酒香的唇邊卷了一圈,目光灼灼,“阿翛偷走的小母雞!”連城和鄭南簡直要沒臉看,只覺往日秋笙活像是個人形大酒罐子,就算是兩個人合伙試圖灌醉他,最終必以失敗告終,誰知如今不過區區三五盞小酒下肚,竟是醉到了這般不知今夕何夕、身邊之人究竟為誰的地步。“子瞻?”連城抓著他手里的毛筆動了動,發覺這醉鬼力氣竟是意料之外的大,轉了個眼神給鄭南,后者會意,對著秋笙后背便要狠命一拍,豈料手勁還收在手腕處沒下去,臂膀便被秋笙一把擰住了。“次次回回來這招,你們都不嫌煩,”他揉揉眉心,卻是眉眼清明地伸手接了自窗外飛來的小白鳥,揮揮手送客,“正事來了,二位慢走不送?!?/br>他動作流利地從鳥爪上的小筒中取出一封信來,搓搓揉揉間,那指尖大小的一張紙竟擴大到堪比整張木桌的程度。見兩人目瞪口呆地佇立原地化身為兩根人棍,這方才五迷三道的醉貓竟鎮定自若地抬起雙眼飛來一記眼刀,哪里有半分喝醉的樣子。兩人再一次深深感到上當受騙,只覺好心給當成了驢肝肺,決計換個地方借酒澆愁。人世間好酒千千萬,卻始終醉不倒他,每每醉生夢死不過是逢場作戲,哄得看客哄堂一笑罷了。秋笙目送他倆漸行漸遠,這才點亮桌角一盞比燭燈亮堂得多的煤油燈,咬住了嘴唇慢慢讀起來。這是封自天淵寺凈然大師親筆書寫的信稿,楚翛前腳剛走,他這頭便十萬火急地給天淵寺送了封長信。至死不問之類的話,他甫一出口便哭爹喊娘地后悔起來,想了半天,自以為寺廟里的禿驢都是四大皆空的人物,實在算不上紅塵凡俗中人,其中那得道高僧就更不必說了,都是幾近登仙升天的修為,問他好比問菩薩如來佛,是算不得違背誓言的。他實在是壓制不住,楚翛當時坦白的毒骨一事顯然不是全部,而更深更難以預料的痛楚,這人卻是不情愿說了。對著正主做出一副八風不動的鎮靜模樣,內里卻是一派心急如焚似的煎熬,有情之人心中有所牽絆,無端山海攔路在前,又如何能泰然自若處之?這般心緒糾纏煩心的很,可除卻那人,竟不知再因何人而起過?;蛟S恰是這點獨一無二,縱然心焦氣躁,竟是不忍心舍棄。嗤笑一聲,牢籠罷了。第63章劫數信中所言與楚翛別無二致,皆是躲躲藏藏修飾掩蓋真相,卻仍是自只言片語之中隱約透出些令他心驚rou跳的線索。秋笙提起酒壺一飲而盡,赤紅著雙目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是丑時,眼下無論如何不能再耽誤前往南大營的時機,跑一趟天淵寺無異于癡人說夢。坐立難安,輾轉反側直到寅時仍是睡不安穩,外頭稍稍有些動靜就能擾了他的清夢,心知這便是心生魔障,秋笙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取了墻上承影劍,揮手滅了燒了半宿的煤油燈,走出小竹屋,卻是騎上雪千里往湛山寺的方向去了。湛山寺不比天淵寺,這其中的老道士秋笙一個都不認識,更別說有何深交。大概是許久未有人前來供奉的緣故,寺中景致顯得格外凋敝零落,半夜三更人煙冷清,卻歪打正著地合了秋笙的心意。他穿著大理寺少卿的衣裳溜了來,卻只是在青燈古佛之下找了個破舊小墊子坐下,自袖口摸出一小把香輕手輕腳燒了個干凈,無聲無息地磕了三個頭。三叩首結束,秋笙正要靜靜站起,卻敏銳察覺身后氣流一變,見個一身青衣的老道梳理著身前胡須,似乎是略微笑意地斜靠在門框上看他。門外不知何時自何處吹來一陣涼風,這才使秋笙警覺起來,卻并非是這老道驚動了他。想來若不是那陣妖風,恐怕直到他轉身回頭才能注意到此處還有個大活人,想來此人武功必然不低。秋笙頓生敬意,彎腰作揖道:“道長,小生深夜到此攪擾,冒犯冒犯?!?/br>老道全部神情皆似隱匿在那把胡須后頭看不分明,只覺他自始至終都是帶著笑意,左手舉著盞幾乎被蠟淚糊住燈火的燭燈,右臂掛了只葫蘆,聲音都帶著不沾人間煙火的超脫意味:“有客自遠方來,是老道有失遠迎,萬望勿怪?!笨拷?,將葫蘆向著秋笙一遞:“新釀出來的好酒一壺,且做了賠罪罷!”這寺院中雖比不得天淵寺森嚴肅穆,卻平添幾分閑適安逸情趣,倒是別有一番滋味。秋笙道了聲謝便仰頭喝酒,甘甜之余卻是熱辣辣一股鈍痛直沖上鼻腔,像是鼻梁骨被人蓄意狠勁搗了一拳,疼得他好一陣睜不開眼,險些流出淚來。始作俑者倒仍是笑瞇瞇地看著他:“合口味不曾?”秋笙憋著淚深吸了幾口氣,勉強說道:“未免太烈了些?!?/br>“若是不烈,世人便只道平平淡淡無甚歡喜,此番倒是烈得過了勁,竟只知烈過劇痛而不明其中情味,這酒當真難釀…”老道笑嘆一聲,轉而朝向秋笙,“來此為何?可否講與老道略聽聞一二?”這話本不該是能夠輕易啟齒的,可眼前之人只消拿那一雙微微混沌的眼睛安靜淡然看過來片刻,竟自然而然傾吐而出:“為…一人。為往后數年乃至百年過后,有志之士可安身立命,尋常百姓可安居樂業,邊境安穩無犯,朝野安泰無波…愿不得善終之人能享長命百歲,漁樵耕讀,了此殘生?!?/br>直至他話音落下,老道凝視他的眼神都未曾發生丁點改變。道家之人,謂之“不朝天子,不揖諸侯,作人天福田,為三界依怙”,便是猜出秋笙天子之尊地位,仍是淡然自若,不過以禮相待而已。秋笙話至于此突然哽住,不由再度抬手喝了口酒,低眉輕嘆一聲。“有愿有求,若是真心難以放下,倒不如就此認下好生把握便是,何苦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