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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去,竟看不到一個全須全尾的。城門口早守不住了,高立和齊默帶著殘兵余將把死尸摞高了造個小山出來,勉強躲在后頭避開滿天亂飛的赤血。拉圖借著千里眼遠遠一打量,見城門上竟空無一人,立即揮手下令:“停止攻擊!”這話其實不用他說,按照這么個規格消耗下去,再打兩下就一個炮彈沒了。在后續物資短時間內無法備齊的情況下,若是西北軍有剩余兵力,只能憑實力近身rou搏了。克斯不在,西北軍又有高立、齊默、王登和方久四員猛將,何況秋笙還在這兒,這少年本身就不是個省油的燈,皇帝御駕親征又會極端鼓舞士氣,他的勝算可想而知。西北軍有地營,這番猛炸肯定收不了全軍。“進城!殺他們個片甲不留!”男女老少皆有的部隊浩浩蕩蕩地靠近了威州城,真正有戰斗力的正經兵其實不多,但這個陣仗貴在人數嚇人。三七兩營是西北軍中最能征善戰的部隊,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可被赤血沒頭沒尾地亂呼呼一炸,眼睜睜看著同行的戰友碎成血淋林的rou塊砸在自己身上,心理防線到底有些撐不下去了,一聽這千軍萬馬進城掃蕩的聲勢,好些人頓時就繃不住了。“高將軍,我們這是…現在怎么辦啊…”“這來勢洶洶的,我們怎么打得過啊…”“和談吧…”高立本想厲聲呵斥這幾個帶頭削弱軍隊士氣的害群之馬,可背后靠著戰友四分五裂的軀體堆疊成的小山,堂堂西北軍三七營五六萬人竟然打得只剩下了不到一萬,滿心豪情突然就摻雜進了些難以訴諸于口的酸楚。誰的命不是命呢?就這么拿到沙場上糟?!?/br>可為國之將者,不正是為安定四方而生的么?一處閑職混吃等死,溫柔鄉里了此余生,于他而言,無異于一場安逸的流放,磨平了一身渴戰的傲骨,滿腔熱血卻要燒到何處去呢?微微渙散的目光再度聚起鋒芒,正要提刀迎敵,卻見一人矮著身子匍匐前進而來,他瞇瞇眼看清來人…王登?他心中一緊,還以為地營出了事,卻聽王登低聲快速道:“放棄城門!剩余兵馬速速進地營待命,從五營口進,快!”高立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放棄城門?”大軍近在咫尺,王登來不及細說:“正面對上沒有勝算!進地營,前后一起打?!?/br>聽著那敦實厚重的腳步聲,再看看自己身旁這幾個少得可憐的兵,高立貓下身子微立刀尖:“跟我走!”幾千人訓練有素,移動起來一點不拖泥帶水,不過片刻工夫,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了五營地營。王登帶前高立殿后,剛剛扣緊磚板,就聽見了拉圖他們將尸墻轟然推倒的巨響。偌大的威州城,像是由一個個死人巷拼湊成的城池,拉圖領著近身的精兵步步為營,半夜里頭黑的人影不見,他腦子里繃緊著一根細弦,絲毫不敢放松,唯恐從角落里竄出來一個中原人給他致命一刀。將近十二月的臘月里,豆大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紛亂滑下,滲進衣縫里的時候冷的像冰,凍得他一哆嗦。四五萬人的大隊恨不得刨開每一塊碎石,將每一個倒在地上的整裝尸身捅得跟馬蜂窩沒差,即使這樣,他們還是擔心那些已經淪為碎rou的死人會突然詐尸還魂,揮舞著鋼刀剁下他們的腦袋。整個軍隊就這樣在極度的緊張恐懼之中進入了死寂的威州城,最后一個北驪士兵已經越過了帥帳,沒人進來翻動帳里的磚塊。一座城徑直走到了頭沒見著一個活人,反倒被自己先前放的大火熏了回來。拉圖轉頭看向身邊一個矮子,這矮子在人高馬大的軍隊里頭顯得格外畸形,長的齙牙豁嘴,催人反胃的能力大概和城門口那些燒得發焦的尸體有得一拼。“斯連,找密道?!?/br>他們此時就站在九營外頭不遠,方久將耳朵貼在地磚上聽了個清明,借著火把的亮光沖身后的五千精兵打了個手勢:“準備?!彼鐾晔謩莸囊豢?,最后兩個士兵便飛快跑到五營地營和帥帳地營通知高立和秋笙——這三個地方在地面之上距離并不近,但挖地營之時目的之一便是縮短路程便于通風報信,曲曲拐拐地近了不少,方久又選了兩個九營中腳程最快的兵,不過片刻,另兩方便順利接受到了消息,只等方久放個軍信彈。方久兩手微抖,若是斯連直奔九營而來,那這一方基本上就是廢了,沒時間上地面,就能全被一炮彈轟了全窩。天時地利人和,斯連十分懂事聽話地繞開了九營,轉而率領大軍前往不遠處的三營。西北軍最強勁的兩支部隊是三營和七營,按常理應將地營口安排在此處,或許正是要歪打一槍,當年建地營時,秋蒙偏偏將營口建在了五營和九營帳里。斯連帶著一幫小弟東瞧瞧西看看,敲打了半天各處地面,腰都快折斷了,還是一無所獲。拉圖有些著急:“莫非不在這兒?”斯連搖搖頭,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西北軍的地營修整得太過完美,連自己也找不出半分破綻么?等等。他突然睜大雙眼,心臟狂跳。避人耳目是中原人慣用的招數,難道真正的地營口是在常人眼里可能性較小的五營和九營里?他暗暗祈禱著,豈料這念頭才冒出來,便聽到西南方軍信彈爆裂的巨響。九營的方向。斯連緊咬著牙回頭看去,見一青年身穿重甲,身后是九營五千重甲將士。月色暗淡,他舉著火把冷冰冰地斜睨著他們,像是從地里爬出來的厲鬼,抹干凈了嘴角的殘血,手上的鋼刀卻又渴望著飲血殺戮。四萬殘兵瞬間亂了方寸,還沒等他們緩過氣來,便聽到身后兩個方向同時響起戰鼓之聲,高立手提乾坤日月刀,秋笙一柄長劍直身玉立,煤油燈星星點點的光亮照不清他們的面容,只覺一股泛著寒光的血腥氣,在他們身上肆無忌憚地流淌,見了落入包圍圈的獵物,撲面而來。第18章雨援秋笙緩緩按下姜瑜提著煤油燈的手,夜色之中,長劍逆著月光亮的驚人。他偏過頭去,說道:“放暗里打,他們頂不住?!?/br>西北軍當年一個個都是在地牢里頭纏斗出來的本事,拿破布捂著眼都能解決敵人,但凡有點兒光亮就能看個八九不離十。秋笙也算是在早年還老實巴交的時候見著過自家老父親是怎么訓練這幫大漢的,仗著自己眼力也不差,直接飛了塊碎石子把飄忽的燈芯掐滅了。方久和高立會意,整座威州城瞬間陷入一片陰慘的黑暗。雙方一時都沒有動作,五步之外人畜不分的環境中,一眼望去什么東西看不見,可所有人都明白,那些提刀舉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