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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就可以拌拌吞了,拿命令壓著他還是二十年頭一回。正要仔細問問,抬頭卻見閣門恰好關上,云鳶順著門縫吐了一地口水,不自戀的講,這一定是送給他許生安的見面禮。他看看自己身上這件前不久溫娘剛做給自己的衣裳,明哲保身地選擇遠離那個小怪物,不再對楚翛的反常追根究底。翻開紙條,上書:昆侖山北崖,硫炭石皂藥菱,多多益善。采得速歸,切記切記。完蛋,他家主子這是搭錯了哪根筋,要做大炮彈炸地盤占山為王不成?被污蔑的無辜閣主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拿袖角捂著嘴嗆咳了幾下,只見雪白的袖口上一片觸目驚心的烏黑血跡。云鳶正要回頭,卻被楚翛冰涼的手掌抵住了后背,只好將腦袋擱在他嶙峋的肩膀上。云鳶關切地問他是否抱恙需要休息,他極力克制住自胸口慢慢擴散至四肢百骸的抽痛,輕輕搖搖頭,更用力地抱緊了她,心頭一片凄涼。這才多久?就憑這殘身敗骨,一兩年就夠他耗到油盡燈枯了,強撐三年,不過癡心妄想。他殘缺的記憶至今也填補得大差不差,楚筌是昆侖山的開山祖師,可他留給這個民族的,只有仇恨,和仇恨帶來的所有難以說盡的災難。他憎恨那個反叛的歹毒醫師,因此至死無法接受醫術,并且將這種偏執的惡念硬生生地流傳給后世,那支奪他性命的毒箭讓他憤恨難平,于是將九黎族扭曲成了只會制毒殺人的崔嵬…他更加憎恨面對入侵者無能為力的自己,他折磨別人,更加不放過自己。死者不可以生,生者不可以死,皆非情之至也。毒箭穿心五臟俱焚,陰差厲鬼晝夜跟隨,使命在前家國難守,如何能死,如何能死!他只能活成一個陰陽兩界各踏一腳的生魂,逆改天道輪回,控制著三魂七魄生生世世。賦予每一個轉世的rou身再有噬毒暫保不死的惡毒能力,只為再尋契機報一個數百年前的血仇。只是在楚翛身上,他竟全然無法控制對方。同一個靈魂的正面與反面的交戰,他竟勝不過這個只展現了二十年的楚翛。如今對方甚至伸長了手臂,奢求著改變這一切,他曾經耗盡畢生精力造就的一切。楚翛漠然凝視著臟污的衣袖,不動聲色地單手用尖刀割斷了塞進了桌下,這才輕手輕腳地把云鳶放在軟榻上,眉眼間滿是莊重嚴肅:“阿云,哥哥要請你幫我一個忙?!?/br>云鳶一愣,楚翛從未拿這般正兒八經的語氣跟她講話,不由自主地便正襟危坐起來,也算是拿出了些許山神的氣度:“楚哥哥你說,凡是阿云力所能及之事,我必當全力以赴?!?/br>楚翛淡淡彎了彎嘴角,趁云鳶不察,自然地伸手抹掉沾在唇邊的殘血:“阿云,你從云雀前輩那兒接管昆侖山時,崔嵬是個何種光景?”云鳶接手昆侖山大約是在三百年前,之前的一應事務cao縱權都歸于其母云雀。山神雖說壽數長,卻也總有個終點在千百年之外等著他們。云雀三百年前已步入晚年,不想再勞心傷神,這才將職務推脫給了自家姑娘云鳶。小小年紀就要管一堆破事兒,這苦差事還是自己娘親生安到頭上來的,云鳶看著跟自己同歲的小神還在漫山遍野找樂子,運氣好的還能許上一段人世情緣,然而這些好事兒都沒她的份兒。一想起這樁舊事,云鳶覺得自己真是很冤枉。“三百年前,崔嵬閣是由名叫楚依的閣主在管的,情況嘛...其實這三百年來都沒什么區別啊,除了形形色色禍害人的□□種類多了不少,借毒殺掉的中原人數不勝數之外就再無差別了…唔,還有,”云鳶微微一頓,抬眼凄楚地看著楚翛,眼窩里竟然含著淚,“歷代閣主的壽數…最初的楚依還撐到了古稀之年,再往后…三十歲都熬不到…楚哥哥…”她向前蹭了蹭,抓住楚翛仿佛只有一層皮裹住骨頭的細瘦手指放在臉頰邊摩挲著,“他們都不求醫,他們都接受不來…楚哥哥,你去找醫師好不好,你多活幾十年好不好?”楚翛低頭看她,眼里是一片霧蒙蒙的陰翳,看不清他的情緒。云鳶得不到回答,怔愣愣地掉下淚來,順著細膩的皮rou緩緩滾落到楚翛的手背,燙得他一縮,卻被更大的力道重新握?。骸盀槭裁茨阋膊蝗??為什么!你去京城學醫,別以為及時趕回來我就一無所知了!你拼著命去救旁人,卻非要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尋死路么?你…”好像瞬間褪去了少女稚嫩的外殼,她的眼神變得深沉而悲傷,雙唇不住的輕顫:“楚翛,你自己做不到見死不救,就讓我來做…你真的是…好狠的心?!?/br>憑借這一副行將支離的軀體為昆侖留下數百年來第一部醫書,摧毀楚筌曾留下的殘忍歹毒的痕跡,為這個縮在角落里茍且偷生的民族撥云見日,在那時候,他也該入土為安了。許留山清血剔骨的方子他不是沒考慮過,只是他雖然以楚翛的名頭活在世上,卻不得不承認他骨子里有和楚筌一樣血腥殘暴的污血。在某種意義上,崔嵬亦是他一手造出來的怪物,崔嵬毀了,他還活著做什么呢?常常以為,人是依靠自己熱愛的、執著的東西活下去,然而走到最后,瞠目結舌地發覺,當了一路拐杖的,竟然是曾一生與之為敵的毒物。崔嵬是釘在他脊梁骨上的一根鋼釘,是戳在喉頭的一根兩頭尖尖的魚刺,留在那兒抓心撓肝,可一旦將鋼釘撤走,將魚刺掏出,堅強了半世的破碎身體勢必癱軟成泥,飽受折磨的咽喉也會留下終生難愈的深深傷痕。他盡力穩住心緒,勉強微笑:“阿云,我是要請你幫忙的,你可是答應我了,君子一言,”云鳶哽咽著接上:“駟馬難追…你,你說吧?!?/br>這個男人不是她能勸得動的,平日里的謙和溫柔僅僅是他的一面,另外嗜血暴力的一面被他死命地壓制住,卻時常會將他變得異常固執偏激。楚翛見她止了哭,暗暗松了口氣,輕輕回握著云鳶柔嫩的手指:“阿云,幫我搭個橋,我要見你母親,云雀前輩?!?/br>三百年前是楚依當任,可見楚筌的故事顯然是更久遠的歷史了,云鳶推前,便是云雀了。云鳶一懵:“找我母親做什么?”楚翛微用力攥緊了掌心山神的手指:“楚筌當年發生了什么,我想要確切地了解…是發生了什么事情,讓他經過了這么多年仍然不愿循規蹈矩地順天命行事,不人不鬼這么多年,究竟是怎樣的刺激給了他這種毅力…或許,這種死念…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br>既然數百年來,這個靈魂的所有側面都沒有戰勝過那個人,既然他有與那人平起平坐的資本,那就該拼死一試,若是失敗,最壞的結果便是灰飛煙滅陷入輪回怪圈中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