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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城一如往昔,外界怕已是天翻地覆?!比顖瘫戎慌缘淖?,做了個請的手勢,又惹得宮眠透輕笑出聲。他茫然地眨眨眼,忽然反應過來,無措到面頰浮起一層薄粉。“游子歸鄉,孰與客異,我未在染姨膝前盡孝,倒累得阮公子多有費心?!睂m眠透笑過后,正色道,“阮公子之恩,宮眠透本因替染姨報答一二——”阮執最受不得人夸,有些無所適從,求助般望向楚將離,卻聽得少女語調一沉道,“——無奈,我已無處容身,在此盤桓流連,一是同染姨告別,二是暫避風頭。若是久留,恐拖累鳶城之人?!?/br>“宮姑娘?”“阮公子應當知道,四年前,我離開鳶城,去給一個病人看病?!睂m眠透手指捏著袖角捻了捻,“一月前,他與世久辭,無期再會?!?/br>“命數有常,難道是病人家屬承受不了,遷怒于宮姑娘,”楚將離抿唇,“這,不太在理?!?/br>“不是,”宮眠透道,“他家破人亡,相依為命的jiejie被人欺凌至瘋,一身孑然,死后連葬身之地都無,哪里來的家人尋我麻煩呢?”她說得淡然,然而一種森然的冰冷襲擊中了楚將離,他猛得窒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宮眠透看他臉色難看至極,頓了頓方道:“我的病人,他姓北辰?!?/br>她沒再多做介紹,因為只需要這句話就夠了。其他兩個人已經明白了,那個人的身份。生國桑梓里,凌駕于商謝顏衛四大家之上的北辰,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已覆滅。還姓北辰的,只有在滅門之禍里受神器庇護的北辰家遺孤,現任桑梓人皇——北辰晝。和他生而殘疾的孿生jiejie。“不管病人是何身份,”楚將離緩慢道,“宮姑娘如果已盡醫者之心,只要此心無愧,尊卑又有何區別呢?”宮眠透淺笑:“公子豁達,非常人能及?!?/br>“但此世許多人,不會這么想。我不是他死前見過的最后一個人,卻是唯一有可能受到托付的人。曙晨破,小重山被人一劍斬開,又逢人祖寶藏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數條線索,直指宮眠透?!?/br>她慘然一笑:“公子需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br>風吹過,滿園寂寂,人皆無言。片刻后,宮眠透舉盞道:“江湖秋水多,風波乍起,何能幸免?!?/br>“人不染塵,塵不讓人?!?/br>“此盞風雪,敬有緣與二位一會,有幸與二位作別?!?/br>“宮姑娘馬上就走嗎?是否太急了些,”楚將離道,“我與小執送姑娘一程?!?/br>“不必?!睂m眠透擺手,“緣來緣去,且自隨人?!?/br>“若他日再會,當與二位,大醉一場,不醉不歸?!?/br>天青色衣衫的少女飲盡風雪,對他們展顏一笑,灑脫地起身而去,沒有回頭,背影消失在園門之外。楚將離和阮執目送她離去,忽覺一場大夢,又至醒時。有人傾蓋如故,有人白首如新。結識宮眠透,相知不必透,相交不需深。當真應了一句,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阮執見他悵然,勸慰道:“他年有緣,我們三個還會有重逢之期?!?/br>楚將離頷首,忽然拂雪起身:“我也要走了?!?/br>“離哥兒?”“天色不早,夜晚將至,我再去會會那只妖?!?/br>“離哥兒!”阮執氣極,“我勸了你一天,你為什么就是看不開呢?!”他口不擇言道:“那是一只妖,你簡直是去送死!”楚將離回身看了他一眼,道:“小執,人生在世,有時求得不過是,俯仰無愧?!?/br>桃花眼的青年近乎歇斯底里,帶著哭腔吼道:“離哥兒,我求你了,聽我一句勸,別去了好不好?!”捕快有些無奈:“小執,自己做不到的事,別去要求別人啊?!?/br>“為什么,這次你反應這么大,只是因為對手是妖嗎?”阮執漸漸冷靜下來,喘了幾口氣,道:“宮姑娘走了?!?/br>他看出楚將離沒有聽懂,解釋道:“那天我給你一個錦囊。那個錦囊是用來定位的?!?/br>“我守在宮姑娘窗外一個晚上,就怕你的位置忽然不動了,砸窗進去拽著她去救人?!?/br>“宮姑娘是我見過的醫術最好的一個人,只要搶救及時,即便是割喉這種程度的傷,她也救得了你。所以我不擔心?!?/br>“但她走了?!背㈦x明白了,“你覺得沒人能救我,我還自己跑去送死?!?/br>“你沒有直接去請她幫忙,定是有為難之處,所以是冒著得罪染老板的風險,救我?”“離哥兒,”阮執定定看著他,“只要夜晚無人外出,就不會有人有危險?!?/br>“妖無法被殺死,你的犧牲,毫無意義?!?/br>楚將離遲疑了,他沒有被阮執完全說服,卻明白他說得不是沒有道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傷阮執的心。那個內斂的青年,已經到極限了。最后,捕快回到了石桌邊落座,苦笑了一下:“期待敵人的仁慈嗎,這樣的被動,太屈辱了?!?/br>阮執道:“總會有辦法的。就算沒有,日子也不是過不下去,沒有冒險的必要?!?/br>“不管那只妖為何殺人,總有個理由,時間一長,耗不下去的,不一定是我們啊?!?/br>楚將離知道他只是在想方設法安慰,勉強點了點頭。妖的壽命,長到人無法想象。更有可能的結果是,鳶城一代一代跟他耗下去。,永無絕期。何況指望敵人放過自己,本就是自我安慰的幻想。多奇怪啊,他想。善瑟瑟發抖,畏懼著被傷害。惡橫行霸道,狂妄到無所顧忌。第8章贈錦事情應了阮執的話,一連幾天平安無事。楚將離一直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下了。他看人們恢復了活力,知道他們開始覺得危險已然遠去,適應了安靜無聲的夜晚。但阮執其實說的也不全對,不是日子也能過得下去,而是無論怎樣,日子總是要過的。有人建議蕪園改成白日開門,就不至于沒有客人,被迫搬走了。悲劇,就在所有人未曾察覺時,猝不及防地發生了。突兀而又倉促。一個母親的哭聲撕破了鳶城極力矯飾的平靜。她抱著小小的尸體,披頭散發,哭得毫無形象,幾欲昏厥。血色刺痛了楚將離的眼,他木然地站在人群之外,渾渾噩噩。耳邊阮執擔憂的問詢一句也未聽入心,余光看著那片薄薄的唇開開合合,卻不明白他在做什么。“那是個孩子啊?!彼牭阶约赫f。“就因為他沒聽父母的話,貪玩晚上偷偷跑了出去,就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