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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境遇比葉欒更糟。雖然葉欒從不曾來到這里,但她對這里始終有股莫名的信念,或許與歷史在風沙中的傾訴有關,或許父親的講述有關,或許與沈綏曾踏足她正經過的地方無數次有關。 她看見了如無數利劍般直入碧霄的祁連山,淌過了那條史書中蜿蜒的張掖河。戈壁荒漠,河流雪山,她的一生中從未見過那么多的壯麗風景。 數十天的風餐露宿后,葉欒在甘州遇到了一位因身體原因不能再經歷逃亡跋涉的老嫗,她幫助葉欒躲過了番兵的sao擾,找出了自己家中擱置許久的河西地圖,指點她從偏僻地帶通過。 燈下,老嫗眼里都泛起水花,她哀嘆道:“年紀大了,眼睛不中用哎?!比~欒拿過筆示意她不必再畫那些路線,她卻顫抖道:“我有個不孝兒子,原本在甘州當了個小官,后來投靠了安西節度使……” “安西節度使掌西域大部分地區的兵權,卻還擅養私兵,壯大隊伍,有謀反之心。不知您兒子是否知曉?”葉欒試探性地問道。 “他怎么不知道呀?,F在這朝廷頹靡成什么樣了,沒錢沒糧的,誰都想去當皇帝。真是墻倒眾人推啊,也沒人去想想解救緩和的法子,只曉得趁亂分羹?!崩蠇炄嗳嘌劬?,她記得自己幼時也曾沐浴過王朝盛世的光輝,雖然短暫,足夠讓人回味一輩子。向窗外望去,仿佛還能看見這片荒蕪地帶上,曾經異域人帶著新奇貨物來往的熱鬧場景。 回不去了,也不再有人憐惜這片土地。她緩過神來,指著東西走向的起伏山脈,“這座祁連山連通了甘州和肅州,但祁連山后面就是吐蕃人的地盤,那里危險得很,你從小路繞幾個頑,鉆進地洞里走就好哩?!?/br> 老嫗被丟棄在了這里大半年,沒有人跟她說話,眼看葉欒又是個和善的小郎君,遂話閘子一開,滔滔不絕地講述曾在這里發生的故事。 那些地洞在她的講述中充滿了傳奇色彩,甚至可以追溯到漢朝大將驅逐匈奴的風云戰事。她又講到河西四郡,也就是今天的涼州、甘州、肅州和沙州。她反復跟葉欒強調,甘州不叫甘州,叫張掖郡。 盡管葉欒對這些早都熟稔,老人的描述中甚至還有那么兩三處由于情感左右而失真的地方,葉欒也仔細聽著不做聲。 漢朝時期金戈鐵馬的崢嶸歲月已逝,大周的將士們也不曾停息戰爭??粗蠇D人懷緬的神色,葉欒隱約感覺到,在那些看似為權力與土地的爭奪中,總有些人是不懼表面得失的。他們以某種至高無上的信念鑄成盔甲,這比一切都要牢靠。 曾經的英雄,今朝的猛士。大抵心里都懷著與這位老人相似的信念,只不過他們用一身血性付諸行動。 第二天一早,將要辭別之際,老人拜托了葉欒一件事。淚水蜿蜒過她縱橫的紋路,老人激動得差點向她下跪,葉欒沒有想到,她說的是:“好孩子,如果你見到我兒,請你告訴他,讓他趕快帶副棺材回甘州來收拾我的尸骨……” “老人家,您不必如此?!比艘涯?,死亡是遲早發生又難以預料的事情。她抱著必死的決心被遺棄在原地,最終只希望尸骨能夠被填埋。葉欒心中復雜難言,抿起嘴望向遠處,狂風正越過沙丘,卷起了地上的沙礫和塵土。 “他很好認,嘴邊一顆大黑痣,腕上會戴著小時候我給他的福串?!崩先死^續說,握著葉欒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葉欒答應了。帶著以為萍水相逢的老婦人的囑托,撲入無邊無際的風塵,煢煢西行。大雪山與祁連山交界之地是甘州,再往前,很快就可以到達肅州了。 這番遠行比她想象中順利,當路過那些被鑿開無數洞窟的大山底下時,她還會進去瞻仰那些壁畫與佛像。這些都是從小生活在中原的葉欒所不曾見過的,一切對她來說是如此陌生又是如此令人崇敬。 與此同時,已有一群人從西域腹地出發,向東前往距離肅州極近的一個地方,沙州敦煌。 就當葉欒在隱蔽的道路上行走時,從沙丘背后突然出現了無數兵卒和一輛馬車。這里除了起伏連綿的黃沙便一無所有,根本無處可藏。葉欒不自覺握緊纏在肩上的布帶,警惕地看著從轎輦中下來的人。 而在另一邊,正在發生另一件事。 昨日,安西大都護府接到消息,安西節度使同意交出兵權,不過要求沈綏親自去他目前所藏身的敦煌,與他談判。以防有詐,沈綏留下唐司階鎮守龜茲。 逐漸遠離水草豐茂的小鎮,再行至草原盡頭,一簇簇高山相繼拔起,崢嶸崔嵬。狹窄的道路上,方騰拉著匹馬走在最前面,他說話大聲,“我剛從甘州逃出來,最知曉地帶狀況,跟著我走,必然早日到達敦煌?!?/br> 沈綏身邊的副將輕蔑地哼了聲,道:“料你也不敢怎么樣,要是十五日之內把我們帶到了,必然重重賞你?!?/br> 方騰笑得討好又賣力,連連道:“哪敢哪敢……都是平明百姓,太平過日子是最舒坦不過了?!彼悠饋淼男θ葑屪旖呛陴霂捉で?,夸張且明顯不真實的語氣和笑容,仿佛是在掩飾。 沈綏微蹙了下眉,垂首吩咐了身邊士卒一句,“派人看好與他同來的‘難民’?!笔孔涞昧?,駕馬回趕,他們的舉動并沒有引起方騰的注意。 收編劉則忍那些私兵的事情沒有讓安西節度使知道,沈綏將他們直接派往沙州,看似仍為安西節度使效力,實則暗中監視埋伏。因而沈綏此番肯離開龜茲,必定含有把握。 已經在路上行進十日,葉欒仍然什么話也不肯說。她的嘴角有些起皮,面容蒼白,靠在車身上永遠低垂著眼。 明明看起來是順服無力的樣子,但似乎總有根無形的脊梁撐著,讓她虛脫也固執下去 。一直守在她身邊的年輕吐蕃男子嘆了口氣,再勸道:“為什么要穿過肅州向西去,你說清楚,就可以喝水吃飯了?!?/br> 葉欒的包裹已經被他們拿去,出入過大周宮廷的吐蕃人認出了里面的官袍,說不出是什么職又是極品,總之她官員的身份暴露了。眼下無論說什么,都會被懷疑,和監視。 她微微抬眸,瞥了那吐蕃人一眼,然后緩緩伸出手撩開轎簾一角,還沒看清外面景色,當即被騎馬在車外看守的人尖矛相向。 葉欒聽說這幫人要去沙州,出了沙州便算出了河西,因而她干脆將計就計,讓他們直接帶自己穿過肅州,到達沙州,落地敦煌后再想辦法脫身。 他明顯感覺到葉欒又是在想別的事了,每當她思考的時候就會望著那車簾。他覺得周朝官員都好奇怪,一聲不吭,藏得甚深,又比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