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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平時燒的都是從前附屬國進貢的瑞炭,無煙無火,你該向管事問問放到了哪里?!?/br> 懷緒有些囁嚅,原來是自己拿錯了炭。用茶水打濕了蓋住,葉欒還閉著眼沒醒,但他覺得葉欒醒過來看見自己,是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這都多少天了啊,他還沒有背完!他縮在了角落,拿起有些凄慘地悄悄背了起來。 沈綏將她從冠里落下的頭發挽在耳后,目光輕柔地滑過那皙薄的耳垂,還有脖子,最終僵滯在貂裘帶子上。他把帶子掂在手里,很明顯,兩邊長短不一,還少了一小截,且邊沿不整,是被牙扯掉的樣子。 什么人,會用牙去扯斷別人貂裘的系帶?陳彌想做的不言而喻。沈綏的手漸漸緊握起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這時他擱在榻上的手突然被另一只冰冷而柔軟的手覆蓋。 他回過神來,葉欒已經睜開了眼,氣短聲輕,道:“都護是怎樣找到某的?方才,都護似是很生氣的樣子?!?/br> “你還記得把你抱走的是陳彌么?”他把壓在她脖子底下的手臂緩緩挪開,取過枕頭給她墊著。 葉欒看著他的臉,那上面分明浮著一種她從前都沒見過的情緒。她搖搖頭道:“我失去知覺時,不僅陳彌,其他一些同僚也在場。事情來得突然,我竟都沒有提防?!?/br> “之后不能讓他再抱走你了,”他忽然俯身,雙手撐在她腦袋兩側,“碰你一下都不能?!?/br> “什么?”她一歪頭,有些聽不大明白。 沈綏目光深深,她明不明白只是時間問題,他并不想給她解釋,就這么在上頭專注地看著她道:“我去了中書門下,得知你被他帶走便追過來,還遇見了,淑妃娘娘。她的舉措,像是有些怪異?!?/br> 葉欒下意識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并沒指甲印子:“這朝堂上,若硬說我巴結了什么人,除了沈都護您,就是淑妃陸璇。而且對于陸璇,她更認為我那是‘投靠’?!?/br> “巴結”這個詞用的恰到好處,沈綏反手握緊了她負在自己手上的手,低了頭,幾乎就快埋進葉欒肩窩里。他說的堅定不移,像是把葉欒不過隨口說笑的那句話當真。他一字一句道:“‘巴結’本都護,不僅力保葉郎中不墜青云之志,也可美滿度過一生?!?/br> 葉欒偏了頭,注視著他的側臉不說話,許久后卻輕聲道:“好生羨慕都護的頭發,烏黑濃密的,光下還能閃著亮呢。是用木槿葉洗的么,某哪天得了空也弄弄?!?/br> “沙州的木槿葉極有名,我在那處用慣了,到了長安也還是用木槿葉。我替你洗罷?!?/br> 她的后頸突然被捧起,腦袋被帶著微微上抬?!鞍??!北唤佑|的脖子那里的皮膚似乎極為敏感,難言的癢意突襲,葉欒提醒了他一下。 沈綏專注在她的頭發上,又大致攏了攏,在發根處撫摸了一圈,確實太少太薄,甚至挽不成女子的尋常發髻。顏色也不亮,暗沉沉的略微偏黃,摸起來扎手,枯硬地如同某種深秋時節倔強的植物葉須。 倔強的植物葉須,其實不單像她的頭發,也像她自己。他的手停頓下來,問她:“好些了么?” “不好?!比~欒很誠實地回答。再垂眸,向角落望去,道:“懷緒,卷六顏淵第十二,孔夫子最后一句怎么說的?” 懷緒立馬坐端正起來,拿著書的雙手背后,努力控制著不看他們,作一本正經狀回答:“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動,非禮勿言’?!?/br> 葉欒挑眉道:“不錯?!庇挚戳松蚪椧谎?,那目光好像在說:瞧瞧,我教的。 他抱下葉欒時,馬車周圍來往的行人不少,都恨不得摘了眼珠子去瞧沈綏懷里是什么人。好在她狐裘裹得緊,臉有埋在里面,只能從束起的發髻和袍子上看出來,貌似是個男人。如果是男人的話,讓沈綏親自抱著也很有趣哪,得了,街坊巷陌又添一筆談資。 葉欒倚在床上,挑眉看這個男人走來走去,實在沒想到他會懂這些,但奇怪的是,并不違和,那種光明磊落的坦然倒顯得葉欒過于戚戚。 拿著他準備好的東西洗完出來,沈綏正端坐在桌子旁看著什么。葉欒起了心思,掂著腳像貓一樣悄悄走近。這時沈綏翻過一頁,眼尾余光在那雙漸漸靠近的靴子上輕掃過。 葉欒站在身后,搓起一綹頭發去搔他鼻尖,腦袋支過去道:“清清爽爽的香味,我這小小的禮部郎中也有和大都護一樣金貴的沐發方子呢?!?/br> 沈綏好像沒有被癢到,他放下冊子,閑定地轉過臉來 ,四目相接。 葉欒怔了片刻,因為他看著她,卻沒有說話。 嘴唇閉著,鼻梁挺立,那樣鄭重的神情,但有一雙溫柔的眼睛。此刻葉欒才看清,他的雙眼并非全黑,在陽光折射下好似層疊了許多棕色碎影,看起來更深,更迷人。 “哎,”葉欒笑笑,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沈都護看什么呢?” 他坐在椅子上,葉欒站著,位置高低不同。沈綏半轉過身體,一只手的手肘搭在椅背上,另一手突然摸上她的后頸。靴子里的腳趾一縮,葉欒按捺下了想要打顫的動作。 手上有力,破她彎腰,把他往自己那帶。他向前湊了點,兩人的額頭挨在一起,然后他悠悠道:“擦干頭發,不然會著涼?!?/br> 剛清潔完的身子,一碰外面的冷氣便不復熱氣騰騰,只有那發絲間的木槿葉,還有摻了九節楓的藥浴香氣悠悠飄蕩,縮進人的鼻子里,直竄入五臟六腑。 “葉欒?!彼鋈粏舅?,一個完整的,沒有任何官銜代稱的名字。 “嗯?”她眉毛微聳。 他嘴角動了動好像要說什么話,但被咽回去了。他舉起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脖子,輕輕下壓,自己靠了上去,臉頰貼著葉欒的他均勻緩慢的呼吸就盤旋在她臉上。 良久,葉欒覺得他們相接觸的臉頰上都變得有些涼涼的。她斜眸,看到他的耳垂,問道:“都護有什么事么?” 一切都變得很慢,長安城冬日的陽光流轉,兩人說話的語速以及情不自禁的動作。 “都護是因為將要離開長安,所以難過么?”他是安西都護府的大都護,按理說目前關內無事,他在被授命時就應當前往隴右道。但他竟在這里呆了多日,可以說是“滯留”,也可以被稱之為“玩忽職守”。 沈綏慢慢轉過臉,葉欒的頭始終低著。很近的距離,心跳被彼此聽見,呼吸也染上溫度。 突然,葉欒拿下他的手,站了起來。默不作聲取過一旁架子的上帕子,擦拭起自己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