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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是想要拉攏陸家,讓他們為自己所用?” “不錯。而且袁濂在宮廷中的眼線眾多,他知曉此事?!睜t蓋被水氣沖得一跳一跳的,“吱吱”的響動聲從火焰緊貼的爐底處一刻不停地滑出來,水霧裊裊,盤旋上升。 葉欒驚訝于沈綏的精準判斷,這般猜測還能云淡風輕地從口中說出。袁濂知曉,卻不阻撓,或許是他對自己太有信心,認為沒有干涉此等小事的必要,亦或為給自己將來留下完美無缺的賢名。要是是個皇后,他有權反對,但若僅僅是個妃位,他插手難免有失慣來故作的風范。 爐中水熱,她打算伸手揭蓋,沈綏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往蓋上扔了條帕子。她想著別的事,差點忘了蓋子燙手。 水已沸,爐正燙,不算寬大的車廂里水霧茫茫。沈綏將茶壺拿下爐子,她把沈綏的杯子拿在手中。 “但陸氏姐弟的身份似乎并不簡單,其生母大有來頭,我手下的人很快就能查出來?!鄙蚪椏粗秊樽约旱共?,細長白皙的手指看似嬌軟,卻能穩穩提起沉重的茶壺。熱氣騰上來裹住她的臉,眉眼都模糊了。 沈綏拿起鐵杵把燒得正旺的柴火撇開,溫度降一降才不至于太悶人。他放下鐵杵,手指在膝上輕點,道:“你知道么,野史甚至人語流言都比所謂的正史更接近真相?!?/br> “洛陽陸家曾因對抗武后,協助李氏皇嗣軟禁她于上陽宮中而顯赫一時,但后來逐漸不振,對外宣稱乃江南經商失敗,某看是被圣人刻意打壓罷了?!?/br> 她的語氣,越說越冷,后面的聲音,像是被吞掉了。 葉家,十年前也是這樣一個世大家族。 作者有話要說: 春闈秋闈:代指在春季、秋季舉行的科舉考試 休沐放班:官職人員放假 第23章 焰火夜 她手里的杯子早就冷下來,沈綏把它抽出,擱桌案上往里注水,道:“我知你想做的引人注目,是為靠近自己想得到的東西。這是一場博弈?!?/br> 葉欒抬起頭,注視案上燭火:“‘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我葉家,卻不能被叩上‘亂臣賊子’的罵名,茍活于世?!?/br> 她捧起杯子,目光呆滯,眼里倒映的火光卻跳躍亂舞。她自顧自地說下去,如同囈語,有沒有人聆聽都無關緊要:“那夜,風很大,全是血腥味。起先我并不知情,后來才知道,我路過的西市,父親就被曝尸于西市的大槐樹下?!?/br> “押送我們流放的官兵們嫌路途太遠,太勞累,把我們丟在了河州。那里正鬧瘟疫,關門緊閉,我因著身形瘦小在夜色中好不容易逃出來。你知道我們原本要被押送的地方是哪里么?” “陽關,”她自問自答,水溫通過杯壁傳遞,可手指還是像著了寒輕微顫動,“我甚至想,如果那群官兵們認真辦事,也許我還能遇見你。陽關與沙州,只隔著不到一百里六驛……不該死的,就不會那么輕易死了,何須留著卑賤之人多活?!?/br> 她放下杯子,搖搖晃晃站起來,揉著自己的額角道:“頭疼,去吹吹風?!?/br> 說罷,她幾步跨向轎簾,伸手撩開,一只腿已經打直了停在半空,胳膊卻突然被身后人一拉,她前移的重心此時不穩,整個人驀地后仰。 他摟住了葉欒,然后摟她后背上的手臂一帶,兩人登時緊靠在一起。沈綏用另一只手捧住她的半邊臉,他可以聽見自己此刻劇烈的無規則的心跳,以及感受到百種情緒揉在一起和成的酸苦之味。 觸及葉欒無光的眼睛,呆滯的神情,心頭的火都被澆熄了。他彎下腰,額頭抵住她的道:“前往沙州的路上,我聽聞了陛下處置葉家之事。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在玉門關等你,等了一月。后來官差才說,你們死在了河州爆發的瘟疫里?!?/br> 她額頭一低,點在沈綏肩頭。然后稍微抬起來,又一低,砸上去,撐著再不動。葉欒雙臂垂下,后背彎曲,馬車外的燈籠光投進來,因馬車搖晃又忽明忽暗,使得她瘦長的身體只像一片使力即斷的剪影。 她閉了閉眼又睜開,黑色的斑點如同地上螞蟻緩緩聚集后散去,這是一天不吃飯的結果。 葉欒眼睛看向別處,半晌才道:“方才竟是忘了,我們還在馬車上?!?/br> “沈郎君,”她抬起頭,直視沈綏的眼睛,“你可還記得那年在國子監,先生曾問過我‘夢在西域舉戈,卻終老不歸長安,當如何?’,那時我的回答是什么?” “世間有寄,憑光而去。雖千萬里,可有所思?!币瓿蓺v經風云戰事的夢想,必先做好永遠回不去故鄉的準備。盡管追逐便好,千萬里之外的家鄉,因分別才愈發凸顯珍貴。這是葉欒年少時說的話,這個答案到了現在也沒有發生改變。 而她只是沒想到那些并不精明的用詞,會被一個那時她根本不曾注意到的人記得如此清清楚楚。她牽起嘴角,眼尾拉得細長,燭光映照下的嘴唇有幾分迷惑人的艷色。她說:“都護,您這樣做不值,我沒有什么可以報答?!?/br> 他捧起葉欒的臉,大拇指輕輕劃過她發紅的眼睛下的皮膚,“好好思考怎樣報答我,這是你要快樂活下去的原因之一?!?/br> 葉欒伸手蓋住自己的眼睛,嘴唇上揚,仿佛在笑。她還是把嘴抿得很緊,不露出牙。然后輕輕道:“謝謝?!?/br> 幾天后便到了上元節,來自朱雀門的第一聲鐘響率先喚醒長安城,緊接著南北方向的各大坊市都敲響晨鐘,莊嚴肅穆,悠遠浩蕩。這座城市在晨音中漸漸積蓄起足以維持一整天的活力。寺廟里的鐘聲在這片交響之中尤其容易辨認,葉欒很快就聽出了其中有數聲就來自于晉昌坊的大慈恩寺。 坊間街道兩旁細細的溝渠里,水流緩緩流淌,聽不見聲音。清晨薄霧未散,扎根在房屋墻底的青苔覆滿白霜。直到越來越多的車輛經過,嘚嘚馬蹄、轱轆車輪和駝鈴聲響,徹底喚醒了這座城池。 上元節的熱鬧即將拉開序幕,葉欒輕吐一口氣,裹緊了外袍向大明宮走去。 這次有不少黃發碧眼的外邦人請了帖進皇城,按朝中規制,見外邦使臣向來是在大明宮內的含元殿。夜晚再舉行宴會,位于含元殿后,太液池前的紫宸殿便是絕佳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