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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響起骨頭摩擦的身音。 “起風了,還不回去么?” 葉欒抬頭一看,是沈綏,暖融融的燈籠光色暈染在他的眉眼。她看見過他對別人時的模樣,冷漠矜貴??赡苁菬艄獾木壒?,她竟覺得此刻他俯視自己的神情異常溫和。 葉欒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袍子。臺階狹窄只夠一人,她走在前面,忽然想起盒子忘了拿,轉過身來,直接看見盒子被沈綏拿在了手里。 長廊寬敞,兩人并肩而行,沉默在兩人之間盤旋一陣后,葉欒先開口道:“多謝沈郎君送的吃食了?!?/br> “那些都是你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現在還喜歡么?” 葉欒忽然轉過身,抬起手臂撐住兩邊墻壁阻擋了他的去路。借著昏昧燈火,她那雙少有漣漪的眼睛被映得灼灼發亮:“沈郎君,為何那商人主動找上門來,說是已經從你那里收了錢若郎君是真心幫助在下,在下……” 她的后半句話從唇齒間瞬時被打回腹腔,所有聲音都靜止下來。葉欒緩緩往下看,自己的唇,被人伸出了根手指輕按住。 指腹上薄涼的溫度,貼在她溫熱的嘴唇上。力度不輕不重,像一根沾了水的羽毛落在上面。 “在下,在下什么以身相許這種話,就不必了,”他靠過來道,明明說得是輕浮的話,語氣卻意外淡然,“我幫你,你不必顧慮那么多?!?/br> 葉欒放開雙臂,后退幾步離了他的手,面色如常,冷淡而坦然:“那么沈郎君到此處,只是想純粹體驗一番監察考試的感覺?” “聽說禮部侍郎在途中遭遇匪賊,趕不上考試。沈某家父也是朝中官員,代替學政一職,無甚不可?!?/br> 好一個空頭大白話,說出來不痛不癢。 風接二連三地刮,葉欒雙手插進大袖,客客氣氣道:“某去監考了,郎君要賞星星的話,請自便罷?!鞭D身便急匆匆從廊下走。 睡了一整個白天,這時精神自是很好。還有兩三個考生精益求精或苦思冥想,其余人都披上自己自備的毯子睡著了。 葉欒拿起自己桌上的燈給還寫著的人的油燈添油。還在監考的,好像只剩下葉欒和沈綏。 葉欒拿起自己的毯子,走到沈綏旁邊,輕敲了敲桌面。他轉過臉,葉欒便說道:“郎君早些回宅子里休息罷,在下白日里睡過了,今夜當值?!?/br> 沈綏接過她的毯子,卻是抬頭問她:“你不冷?” 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話,很自然簡單的反問,像是自然而然考慮到對方。 葉欒眼尾微微翹起,是沈綏熟悉的弧度,皮笑rou不笑。 她回答道:“無妨。在下來得早,寺中方丈以為在下沒有帶夜里擋寒的東西,特意又給了在下一張?!?/br> 沈綏站起身來,一下抖開毯子,如同秋日里緩緩綻開花瓣的雛菊,她的毯子就在她自己面前被揚開一個柔軟的弧度。風向著她的臉,她甚至聞到了自己洗澡所用的草藥浴里九節楓的氣味,她忽然有點后悔。做此舉,只是想著對方幫了大忙,自己總不能安享別人的幫助。 沈綏披著她的毯子,不知是不是葉欒的錯覺,她竟覺得沈綏的面龐似掛著那么幾分笑意?!岸嘀x?!彼f話的語氣明明還是很平靜無波。 半個時辰后,蠟燭都熄滅,所有考生趴在桌子上和莊周探討學問。這一片地方,靜謐如水蔓延開來。 葉欒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實際上睜著眼睛。雖然冷,但不是不可以忍受,好歹在衙署里這樣睡過無數次了。 想著想著,想得累了,困意冰涼,慢慢爬上她的身體。 衙署里卯正時刻應卯,葉欒一般在卯時醒來,這回也不例外。醒來時,渾身暖融融的,看了一眼,原來是毯子又回到自己身上。 應當是為了防止毯子掉落,毯角被放進了葉欒的袍袖里。剛好她的手背向下,可以把包住毯角的袍袖緊緊壓住。這個男人的細膩心思,讓她感到有些意外。 李韞之邊揉他昨晚睡腫的眼睛邊走過來,搖了搖葉欒道:“葉兄,吃早食去?”葉欒望了一眼考場,道:“我們都走了,誰來……” 李韞之連忙擺手,俯下身,一臉笑意,“葉兄這就不懂了吧。解試第一天,走個排場讓考生們更重視些,集中精神。這接下來兩天,時不時來晃悠一下就對了,不用成日成夜的守著?!?/br> “侍郎先行,葉欒還未洗漱?!眲傂训母杏X一點也不好,對外界的感知變得朦朧而且遲鈍,急需用冷水讓自己清醒一些。李韞之點點頭,恍然想起,“喔對,昨晚你還沒回來我就睡著了,今早就早起洗漱了??禳c來,不然白花花的米飯得沒了,這平楚縣啊……” 他雙手背后,向寺廟的灶房方向走去,語氣狀有感慨。官驛屋舍外竹林森森,四面環繞,一根由數斷竹管連接起的長導管從竹林深處伸到屋外的小潭上方,竹管盡端被削得尖細,潭中漣漪圈圈,水珠滴滴。 她把雙手伸進里面,冰涼的感覺從皮膚一下子竄進骨頭。竹葉倒影下,水色幽綠,浸泡其中的那雙手被襯得愈發蒼白纖薄。 這里的水清到極處,眼看著便能感受到雖冷,冷但不澀,沁人身骨。 葉欒洗了臉,一路走到食肆的窗戶前。 雖然平楚干旱,好在這里尚存草木繁蔭,可供貯藏清涼,一路走來,剛踏上灶房的石坎,葉欒才發現自己的靴底下沾了些泥濘。 她挪下腳,就著石梯坎,刮掉靴底泥土。 本來是靜悄悄的,這會從窗戶里飄出來了人聲。是清朗充滿少年氣的聲音:“知道你要回長安經過這里,我千方百計搶到學政一職,大老遠來看你,你都不給我個好臉色算怎么回事?職位被截了胡,反正我還不是來了!” “到底是在禮部待著太閑,體會一番民間疾苦比轉程迎接我更有益處。岷州一帶遠離天子腳下且臨近吐蕃,長久以來少受管制,官員縱橫跋扈有史可循,”他的話語停歇片刻,“你準備好向圣人稟明實情了么?” 李韞之的眼里閃過狡黠:“如果我說,我怕呢?我不呢?” 沈綏的指頭輕敲桌面,道:“朝廷不會放棄岷州,更不會放棄平楚縣。倘若知情不報,任事態發展,他們終究會惱怒為何沒了上好的木頭以及豐厚的稅秩。到時候再戴著臉譜出來翻案、指點也不是不可能。那么你……” “好吧好吧!反正不用你拿陰謀論威脅我,有人已經拜托我了。我也想好了,但是這么說,你難道不和我一起回長安?” “不了?!?/br> “哎那你留在這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