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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手指最終停在最下面一套書上。 無人打掃的書室,灰塵積滿。葉欒夾住那一套往外拖,同時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抵住上面的書,讓它們慢慢下落不至于激起太多灰塵。 荊條把書籍捆得四四方方,在上面打出一個結,她用手指勾住提拉起來。 宵禁時間很快就要到了,葉欒出衙署后加快了比平日快得多的步伐。 衙署位于榮興街,偏南,葉欒提前在此處找到的房子位于榮興街北面附近。榮興街的中心位置便是集市所在地,一整個白天那里都熱鬧非常。 街邊小販忙著擦桌子收板凳,將各種物品排上小車。地上收拾干凈后,自己就坐在前面,將手中鞭子甩向馬背,那馬長嘶一聲,蹬起腿拉車骨碌碌向遠處跑去。 在葉欒到達前,街上空蕩一片,已被收拾的差不多了。葉欒繼續向前走,奇怪的是,所行處皆聽見店鋪關門的聲響,仿佛計劃好了一般,在她來時一家接一家關閉。 在集市拐角的偏僻處,她終于找著一家還騰著熱氣的。 “店家,還有吃食么”葉欒站在門外問,聲音有些沙啞。 店里的人把抹布一甩,搭在肩上,看也不看葉欒,抓起另一塊抹布繼續擦桌子:“客來晚了?,F在只剩一疊點心,在鍋里熱著?!?/br> 點心,很甜的點心葉欒站在原地神思怔忪,提步將要走,但肚子餓得幾乎疼痛。她回頭抿了抿唇道:“有勞了?!?/br> 店家提拉這雙眼把鍋里最后一盤點心裝起來遞給葉欒:“二十文?!?/br> 遲遲沒有反應,也不見握著錢的手伸過來,店家終于古怪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心下一驚,面上立時帶了喜色:“葉知縣我是瀚安縣人,才到這里不久呢?!?/br> “我已不是瀚安縣知縣,”她說話的聲音平直無波,異常干澀,“為何一疊點心賣得如此貴,往常不是兩三文么” 店家嘆了口氣,“啪”地一聲把抹布甩在桌上繼續擦拭:“這地方旱情嚴重得很,沒糧啊。別個州縣的知道了就往這里擠,開鋪子,賣米糧,把價錢抬高嘍,不管多貴好歹是生活之需不是,總得掏錢買的?!?/br> 葉欒微微擰眉,從袖中袋子里拿出二十文。店家看見了卻擺擺手道:“您的錢,我就不賺了。我知道這樣賺別人的錢不仁不義,但又不只我一個,平楚縣的米糧問題遲遲沒著落,討厭我們價錢高的,也拿我們沒辦法啊?!?/br> 她沒說什么,微微蹙著眉頭的模樣也總是讓人瞧不出心思。沒聽見店家的告別,她提著東西緩步走出集市后繞進一窄巷,周遭頓時變得狹窄起來,巷子兩邊有房屋圍墻樹立著,高高聳起,向內聚攏。 風比她更先推開大門,她整個身體也好似在被往前推。庭院里沒有光,中央一棵碩大樟柏在風中抖動葉子。 她打開房門,將木盒和書冊放在桌子上,從窗格上拿出點火用具,轉身行至墻邊,探手模住了硬冷的細長直桿,再往上便是燈盤,她記得大概是在她脖子的那個高度。 一手將火石壓住火絨,另一只手握住火鐮敲擊火石。她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每一次的敲擊聲又冷又硬,在這入秋卻悶熱的夜晚里,和樹葉磨挲出柔軟聲響和在一起?;鸾q中竄起紅星子,濃煙團團升起。她拿走火石,攤開手掌扔出火絨。 “啪”橘紅色的光芒陡然壯大,火光映照出她的面龐,火焰在她眼睛里隱隱跳動。 葉欒打開盒蓋,做成花瓣樣式的酥酪被整齊排成兩圈圓圈。她拈起一塊卻停在嘴邊,很甜,不用嘗便聞道一陣陣甜香味。她的嘴唇向內微抿,隨即整塊都扔進嘴里。 她囫圇吞下,像在和誰作對。 糕點的甜香味聞起來最使人身心愉悅,但對葉欒來說膩得發苦。糕點嚼在嘴里滑且軟,像引人追逐口齒之間的閑散趣味,但這種口感于葉欒而言,宛如黏住了喉嚨,怪異的粘膩的東西攀附在口中。 盡管在年幼時,她對糕點的喜愛與其他女孩無異。 她很快就吃掉了所有酥酪,突然門外出來嗚咽聲,接著又響起鋒利的爪子刨在木門上的刺耳聲音。她走近門,輕呵一聲:“出去!” 那狗拖著長長的音,像人一樣發出了委屈時的聲音。 風呼嘯過庭院的聲音很大,樹葉撞擊,門窗重叩,門外的狗叫聲聽起來足夠凄然。她的面目在黑夜中更令人難以捉摸,此刻她手掌貼著門,只是靜靜地聽門外響動。 好一會,沒聲了。她以為它已經離開,打開門一看,它趴在地面。歪頭看見葉欒,一下蹲起來,沖她搖尾巴。 一只狗而已,不是嗎?一只狗而已,怎么會有這樣的感情?她不相信并且不接納的事情太多,但今晚她受不得這吵鬧,最終打開了門。那只狗很是興奮地跑進屋,繞著她的腳轉。 回到亮著燭火的屋室,葉欒挪了桌椅靠近長腳燈。動手松開藤條,拿出那些牒狀重新抄錄。她和劉則忍一人一半,但還是要用半個夜晚完成兩個里正抄謄的量。良久,她擱下筆揉了揉手腕。 狂風亂竄,葉欒哆嗦了一下拉緊外袍,“撲”地一聲,火焰驟然熄滅,房間重新陷入黑暗。 謄寫已經完成,她蜷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像某只黑暗里熟睡的動物。半晌,椅子挪動聲吱吱呀呀響起,不知道她什么時候醒來的,已經站起重新開始點火。 桌面被光照亮,盡管仍然只是一室微光如豆。她翻開那一套,細細研讀。那只大狗還在她腳邊偎著,睡夢里也搖起了尾巴。 縣志中有記載,平楚縣東面有一座山,山上多出名貴樹種,材質比其他地域優良,多年前被人發現后,經大肆砍伐被運往京城或者江南一帶,行情十分緊俏,因而這里的人也算富足。 但葉欒來時曾經過那里,她明明記得一眼望過去所見的那座山早已不復蔥蘢,大片的黃土如同傷疤裸露在風塵外。而那些樹,稀稀松松散落,有氣無力地張著枝干。 旱情日趨嚴重,必然與樹木缺少有關,但到底該如何解決還沒有頭緒。葉欒眉頭不松,不停向后翻,終于發現一行字。 她下意識咬住筆端,目光如炬,快要把那小小一行穿透。終于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 這天已是卯正時辰,葉欒回衙署應卯。大黃狗遠遠地出來迎接,興奮地胡蹦亂跳。 但那黃狗一直沖葉欒搖著尾巴,她走到哪,它便擋住哪。葉欒不多看它一眼,循著空隙就走進去,自言自語般道:“這狗怎么還在這?” 葉欒從人群中揪出那個藏匿在人群中討論得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