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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分硬氣地悄悄鉆岀來,早早起身洗漱去了。 然而,當她站在浴室鏡子前面刷牙的時候,想起昨天夜里的對話,忽然覺得有些事還真讓唐競說著了——身為一個初出茅廬的新律師,她的確沒有資格挑挑揀揀,而且書業公會這案子能做到哪一步,也真得憑她自己的本事。 20.1.2 于是,娘姨還沒送早點過來,她已經騎上腳踏車去了事務所,第一個坐進寫字間里,又埋頭看起那些書來。 接下去的一個禮拜,她日日如此,先從到,再從到,不管是什么都讀得勤勤懇懇,認認真真。 而后又開始研讀法條、判例與各種社評文章,從,到1915年北洋政府,再到1928年南京國民政府,以及1930年的。 等到手邊各種筆記摘錄寫了整整兩大本,她自覺已是一個翻版書的專家??上н@專家只是一個紙上的專家,急需田野經驗她便又去書店最多的四馬路,將那里從大到小的書店、書鋪乃至流動書攤統統逛了一遍。 臨到休息日,繼續田野調查。唐競哪肯放她一個人出去,一路陪著她前往,看著她與書店老板、店員、顧客攀談,當真覺得這丫頭是卯著勁要做岀些事情來,但這事究竟要怎么做,又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其實并不看好。 幾年前的那件事似乎還在眼前,鄭瑜第一次被人投告到律師公會,為的也是此類版權官司,而判決結果就是盜版方勝訴。原告證據確鑿,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了。 兩人走著逛著,眼看已經到了會樂里附近,街邊有家裝飾頗為花俏的書店,掛著塊招牌上面寫著“心書館”三個字。 唐競對這里熟門熟路,自然知道這心書館里賣的都是些什么書,當時就拉住周子兮,對她道:“這家就算了?!薄盀槭裁?”周子兮假裝不懂,只管往里走。今日,她就是為這里來的。 唐競不知如何解釋,忽然想起來眼前這位可是十幾歲就被校監捉到看yin書的朋友,只怕說了她不會不好意思,反而更加起勁。想到此處,他也不費這勁了。只是夫妻同逛心書館的畫面太過耀眼,他索性借口抽煙,留在外面等她。 周子兮倒也無所謂,徑自進了心書館,抬頭瀏覽店中的圖書。 直到唐競一支煙快要抽完,還不見她出來。起初他只覺好笑,心想這么多年過去,這孩子的趣味倒是一直沒變過??筛糁鴻淮翱催M去,店堂內四處都無有周子兮的蹤影。他心中忽地一墜,即刻推門進了書店,腦中無端冒出許多不好的念頭。 所幸,隨即就聽到她說話的聲音從閣樓上傳來,唐竟抬頭,便看見她正側身沿著窄窄一道扶梯下來,身后跟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戴一副圓眼鏡,穿一身古舊的西裝,袖口已經磨出線,前胸口袋里卻十分考究地插著一塊綢手帕。 “這是我的誠意請求,您一定考慮下?!蹦腥苏龑χ茏淤庑Φ?。 周子兮也十分客氣,笑答:“今天真是謝謝您,我獲益匪淺?!闭f完還拿了才剛印的名片出來,雙手遞上。 男人接過去,念出她的姓氏:“周小姐,哦不,周律師?!薄笆翘铺??!碧聘偧m正,上去攙周子兮下來口氣恐怕不太好,但那人倒也不在乎,笑看一眼唐竟,又對周子兮道:“方才說的那件事,您務必考慮一下。先生要是愿意一起來,那就更好了?!?/br> 唐競哪知道是什么事,只是直覺可疑,不等周子兮開口回答,就握了她的一只手徑直出了書館。 周子兮看出他不高興,又覺得挺高興,笑著解釋:“他叫曹季霖,就是這心書館的老板,也是個留法的博士。本來念的是生物,如今研究婚姻與兩性關系,寫過好幾本這方面的書呢?!薄班?,你們留法的學生就是不同凡響?!碧聘傓揶?。 “其實我覺得你應該跟他認識一下,”周子兮回嘴,“你不就喜歡我們這種不同凡響的么?”唐競語塞,只得正色問她:“那家伙‘誠意請求’你什么?”周子兮神秘一笑,踮起腳來對他耳語。 不許去?!碧聘傄宦?,即刻禁止。 周子兮偏還要惹他,又問:“曹博士說請你一起,這也不許?”唐競不理,握了她的手貼在自己身上往前走。周子兮嫌他拉得太緊,可又掙不脫,只得跟在后面抗議:“你這是做什么?怕我跑了不成?”唐競總之是不放手,答:“可不是嗎,就怕你跑了?!眱扇司瓦@么拌著嘴走過會樂里的巷口,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輛黃包車正拐了彎進去,在四號雪芳門口停下。一個穿旗袍的女人付了錢從車上下來,看到他們經過,又退回到油布車篷下。 周子兮沒注意,唐競卻是看見了的。只是閃而過的一個背影,他已經認出來那是蘇錦玲。 他當時并沒有說什么,但駕車回家的路上卻一直在回想那個畫面—蘇錦玲忽地低頭,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躲到車篷后面。這并非是第一次他們在街頭邂逅,她從前也曾看見過他和周子兮在一起。不同的是,如今她已全然沒有了過去那種淡定的、寵辱不驚的態度。 是因為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又回到雪芳?還是別的什么緣故?唐競不確定。 他們已經許久沒見了,但他每隔一陣總會打一通電話過去,問問她的近況,看她可需要什么。雖然她總是報喜不報憂,什么都不需要,這一回大概也是一樣,但他還是決定第二天就打電話去問一問。 像是為了叫他放心,次日一早他才剛到事務所辦公,蘇錦玲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她難得主動找他,可說的卻還是從前那些老話—接了一部新戲,角色她很喜歡,又說身體很好,一切都好,什么都不缺。 直到最后,該說都說完了,聽筒里靜默秒,只余輕微的電流聲。 她忽然開口問:“你昨天看見我了吧?”“是啊?!碧聘偦卮?。 他以為蘇錦玲會主動解釋,但結果卻沒有??瞻自陔娫捝巷@得特別的長,等他想要開口問時候,那邊已經道別了。 電話擱下,他靜了片刻,終于還是沒再打回去。 隔了幾日,他到事務所辦公,秘書遞進來只信封,打開來看是福開森路公寓的兩套鑰匙與一應租賃文書。除此之外,并無只言片語。 那天夜里,他陪穆先生赴宴,酒喝到半,外面大廳里有女明星上臺唱歌。前奏才剛響起,他就聽出來是。 開嗓頭一句也像是蘇錦玲,但唱到后面, 才剛啊起,他就聽出來是。 開嗓頭一句也像是蘇錦玲,但唱到后面,他不用出去看,就知道不是。 等到席散之后,他在飯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