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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多大了?”他又問。 “四歲?!睂Ψ较乱庾R地回答。 他點頭,贊了一句:“頂好玩兒的年紀?!?/br> 就是當天晚上,交易達成。 雖然那只是一句尋常問候,誰都捉不到他的把柄,但他卻厭惡說出那句話的自己。 時隔數年,他已是個真正的幫派中人,雙手染血,一身污穢。她看到他會說些什么?對他是什么樣的態度?他根本一無所知。 大約是因為日有所思,他時常夢到她。有時是過去的那個女孩子,十七八歲,穿一件沒有腰身的白旗袍,坐在他膝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或哭或笑,任他予取予求。有時卻又是現在,甚至將來某一時刻的她,就如曾經的吳予培,或者公濟醫院的沈應秋醫生一樣,對他僅限于點頭之交,敬而遠之。 這樣夢總會叫他在夜半醒來,心里空闊地難受。 一部分的他想要像一位真正的紳士一樣,與她登報離婚,好聚好散,但另一部分又想把她鎖在一所沒人知道的房子里,再也不放她出去。如果有一天,真的可以再見到她,他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會做出哪一種選擇。 但天亮之后,這些事便是不能再想了。 他很忙,難得有閑便去錦玲那里坐坐,同她一道讀劇本,看她做戲,有時甚至陪她對上幾句。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為了日內瓦來的那些信。 “我這樣常來,也是耽誤了你?!彼埶龓兔?,但后果也得說清楚。有他這樣一個人出入,哪怕別人對她有意,大約也是不敢近身了。 錦玲卻只是笑答:“你替我擋了那些瑣碎事情,我還要謝謝你,就這樣挺好?!?/br> 話說得云淡風輕,就好像她調侃自己在電影里飾演妖女:“我這樣的人怕是演不成青春玉女了,不過也不錯,差不多每部戲里都有壞女人,能演又愿意演的女明星卻不多。這飯碗,可比玉女好找?!?/br> 關于謝力,他也曾問過錦玲。錦玲只說拍的時候,謝力接送過她幾次。兩個人一前一后,坐兩輛黃包車,話都不曾說過幾句。 但唐競總覺得欠著蘇錦玲,知道她只愛演戲,本打算幫她一把,卻不想她并不需要。 起初,她演的角色還是甩不脫了那些影子,什么娼門,什么艷史。后來運道好,明星公司開始拍攝臘盤發聲的有聲電影。她嗓子不錯,從前在雪芳就是出了名善唱的,如今拍電影也是既能唱歌又能唱戲,于是接連演了兩個此類的角色,一個唱青衣的戲子,以及一位女歌星,演得神形俱備,色藝俱佳。片子里還有一首歌名字叫,灌了唱片,到處在放。雖說還是下九流,但時代畢竟不一樣了。一時間,她愈加紅起來,大照片登在雜志封面上,名字排進了“電影四大名旦”里。 成了“名旦”的蘇錦玲名氣雖然有了,錢卻未必。最初合同里約定的十部戲還未拍完,所以電影公司付給她的報酬還是原本的那一點。除去這些,便是灌唱片與跑場子獻唱的收入。 所幸,錦玲不講排場,還是住在福開森路的公寓里,仍舊是原本實惠的樣子,逢到唐競過去,便親自下廚,講些片場的滑稽事情給他聽,臨了卻只肯收一些細碎的禮物。 饒是這樣,欠著他的兩千元贖身錢,她仍舊分期歸還,只差一點就要還完了。 在里昂,周子兮每隔半年都會收到鮑德溫事務所寄來的資產清單,告訴她名下有些什么,做了哪些生意,是賺了還是賠了,一項一項列得清清楚楚。 在那些文書上,她總會看到唐競的簽名,但除去簽名,就再沒有任何一個字與他這個人有關。 她在大學讀書的頭兩年,占著抵制日貨的好處,且又是棉花豐收,原棉價格便宜,華商紗廠的機織棉紗尤其好銷,他確是替她掙了許多錢,一筆一筆全都匯到吳先生替她在瑞士開的賬戶上。 周子兮看著那些不斷往上攀升的數字,起初毫無感覺,后來慢慢品出些味道——他這是不打算叫她回去了。 又過了一年,東三省事變,消息傳到上海,數日之內,拒貨運動便發展至最高潮,日本棉紗的交易基本停滯。不少報紙因此對華商紗市的前途十分樂觀,寶益便也照著原先的老規矩,打算跟著其他紗廠一起擴大生產。 但周子兮卻收到一封上海發來的電報,是唐競發來,說他與高經理意見相左,向她討一個主意。 在那封電報中,原因與結論闡述得很是周詳:近日華紗好銷,只是因為日本紗廠的棉紗一時無以為代,所以才會感覺供給缺乏,但東三省市場已失,中原又鬧水災,一般需要及購買力之減退殊無疑義。再加上中日中間極有可能發生的大戰,國內經濟狀況必有特殊之緊縮,固建議不要跟進增產,甚至趁此機會賣掉一部分機器。 這恐怕是幾年以來她唯一一次直接收到他的消息,因為事出緊急,沒有去日內瓦轉一圈再到她這里,卻也只是一段機打的文字,最后留的是鮑德溫事務所的名字與地址。 周子兮看得好笑,他唐競似乎真的只是一名替她家處理財產事務的律師,除此之外,與她再無任何干系。而且,還是個極其懂得分寸的好律師,掙錢的主意他都自覺替她拿了,碰上要賣家當,卻知道來先問過她。 可笑著笑著,她又落下淚來。 那個時候,開學不久,她才剛從日內瓦回到里昂。對于她來說,日內瓦是熱鬧的,吳先生在那里,公使團的同事也在那里。而且,那個夏天,沈應秋也來探親。難得中的難得,她這人一個親近的女朋友都沒有,與沈醫生倒是一見如故,十分談得來。 后來,她才知道沈應秋是孤女,從小在法租界的教會女童院長大,后來考到法文學堂的獎學金留洋。她們之間的這份一見如故,并不是沒有理由的。 再回到里昂,卻是截然不同。同住的女學生恰好已經畢業歸國,房子里空出一間屋子,周子兮又是一個人,住在那間五層樓上的公寓里。 “你這是怎么了,親愛的?”只有幫忙打掃房間的法國老太太看見她哭。 “是我先生發電報過來?!彼ㄈパ蹨I回答。 “哦,你想念他?!崩咸ζ饋?,十分理解。 她也跟著笑,點了點頭,卻在心里回答:可是他并不想念我。 次日,她便回了電報過去,停工,賣廠,一切由他全權做主,今后再有類似的問題,也不必特地拍電報來問了。 至于結果如何,她其實并不在乎。工廠賣掉之后,她在上海的東西便只剩下周公館以及其他幾處放租在外的房產,等她大學畢業,大約也被他處理得差不多了。到了那個時候,她就真的沒有必要再回去了。 這一招釜底抽薪實在高明,可她又挑不出他的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