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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子毫無章法的出招, 乃是他當年極富盛名的“絕云負青手”。 “扶搖而上九萬里,絕云氣,負青天”。 青陽子成名的絕云負青手,曾令山河震顫,帝王戰栗。 然而此刻, 一樣的招式, 因缺乏了湛盧劍意的支撐, 再無當年氣吞山河的壯闊,反顯出些日薄西山的凄涼來。 燕無恤沒有回擊,一味躲避, 不過多時,他氣息平穩, 青陽子倒是氣喘吁吁, 愈發憤懣。 云未晏不知道青陽子的身份,自然也不曉得,這是所有禍事的源頭, 曾經改變整個江湖的狂徒。在他眼中,這只是一個十分干瘦,身法尚佳,招式靈動,可惜似乎已經久未練武,廢了大半身手的老人家。 云未晏等了一些時候,直到青陽子氣力不濟,無法再攻。 便趁著這片刻的安寧,走到了燕無恤身前,邀他借一步說話:“燕大俠,前些日子,陛下召見,詔書還在,你……恐怕還是要進宮一趟?!?/br> 說出這話的時候,云未晏感到有些不安,畢竟,是他要求燕無恤暫代統領之職,以保太初樓周全。 不料他才一上任,就出了蘇纓被擄掠,險些喪命的大事。 因此,云未晏微微有些歉疚,以他對燕無恤的了解,此人恐怕最是不愿侍奉權貴,要他俯首解刀,恭恭謹謹的去宮中向皇帝跪地請罪,恐怕難于上青天。然而為著太初樓在陛下心中的位置,為著這一樓的兄弟未來的前途,他不得不對燕無恤開了口。 燕無恤掃他一眼,神態卻無云未晏想象中的抗拒,甚或,是微微帶著笑的。 “也好,總要去的?!?/br> 云未晏胸中一塊大石落地,涌上了對燕無恤無盡的感激之情,一時竟不知當說甚么。 見他神情微怔,燕無恤一笑,拍拍他肩,道:“我既答應你,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你安心養傷就是?!?/br> 云未晏道:“也好,聽說這幾日圣體欠安,等過幾日陛下身子好些,就有勞燕大俠替我走這一趟?!?/br> 離開之后,坐在臺階上的青陽子,幽幽的說了一句:“你要入宮?“ “是。" 青陽子干笑一聲:“你要像你師父一樣,騰青云而起,摶扶搖而上,從神仙捧露像攜雷霆直入安定殿,還是像個攀附權貴的祿鬼,從西極門,下馬解刀,十八道門,一門一驗,兜懷垂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去安定殿呢?” 燕無恤臉沉了下來:“我不是你徒弟,我也不是你?!?/br> 青陽子冷笑道:“看來你是要跪著去了。奇也怪哉,湛盧劍意的傳人竟然出了你這么個懦夫孬種,在這里當什么統領,跪拜權貴,真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景?!?/br> 燕無恤微微收攏拳,捏緊掌心,唇抿作一線。 青陽子冷笑連連:“早知今日,老子當日還不如傳給李家小兒?!?/br> 燕無恤反唇相譏:“你倒傳他,他如今在朝為官,有用得很,我拿來并無什么用處?!?/br> 青陽子仰起頭,脖頸僵直,灰色的布巾遮了他的臉,脖頸上溝壑縱橫的皮都在抖:“我竟是錯了?” 燕無恤靜靜望著他,沒有回答。 青陽子不做聲了,背影有些頹然。 燕無恤一抬頭,看見了門簾后探出的一個小小的腦袋。 他原本和青陽子爭執之時,一張黑得能滴出水的臉,方才稍霽,邁步朝蘇纓走來。 蘇纓聽到腳步聲,下意識朝后退了一步。 她眼睛上已經沒有任何的遮罩了,眼神純然而凝滯,退一步就險些一個踉蹌,阿曼唬得忙扶穩。 蘇纓打發阿曼去照看青陽子,扶他去休息,阿曼放心不下,叮囑了燕無恤好些話,方一步三回首而去。 房中只剩下二人,燕無恤扶著蘇纓坐下,探她脈息,嘗試替她調動經脈,流轉周天,如此半晌,蘇纓再睜目時面上精神了一些,眼神卻依然沒有神采。 蘇纓感到一股溫熱的內勁在四肢百骸游走,十分舒服,任他施為,一言不發。 燕無恤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她方才聽得一清二楚,聽見青陽子罵他懦夫,可燕無恤怎么會是懦夫呢? 他明明是這個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了。 蘇纓運起明月潮汐決,趁他不注意,摸到他的手,將一股柔軟氣勁撫他腋下位置,想逗他笑一笑。 不妨笑聲沒有如想象中的傳來,反倒身子一倒,背后貼上了柔軟的床褥,感到他的胸膛就近在咫尺,蘇纓煞時面熱如燒。 手腕被他合掌握在一起,提過頭頂,按在了柔軟枕上,于是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魚rou一樣,動彈不得,只能起伏呼吸。 蘇纓眼睛看不見,只能感到他的氣息兜頭兜腦罩上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緊張得胸口起伏,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的動了動腰,想坐起來。 沉默片刻后,頭頂響起他略帶責備的聲音:“我是不是囑咐過你不要調動內息?為何不聽話?!?/br> 蘇纓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才輕輕調動內息,丹田竟有一陣悶痛。 雖然是自己不慎,可是她向來不喜認錯,更何況在這種極似阿爹的口吻下,立刻道:“你說我就是了,做什么動手動腳?我手疼?!?/br> 這話十分管用,他立刻拿開了手。 情勢陡轉,蘇纓繃著臉坐在床沿上,燕無恤坐在旁邊的繡墩上,輕輕拿著她的手腕。 其上紅痕淡淡,分明沒有用氣力,她的皮膚卻十分嬌氣的紅了一片。 他歉疚道:“我幫你吹吹?” 眼前黑暗一片,感覺到柔軟溫暖的氣息吹在手腕間。 蘇纓笑瞇瞇的,道:“燕老二,我又不是瓷做的,哪能一碰就壞了,你不要老是這么擔心我?!?/br> 燕無恤攤開她嫩白如玉的掌心,輕聲道:“你是我的心肝,我能不擔心么?” 這樣浪蕩輕薄的話,由他溫和低沉的聲音說來,顯得真誠無比,無半點輕褻的意思。 蘇纓看不見他的神情,不知他是玩笑還是認真,只覺得心口微顫,滿面通紅,別開了臉。 窗外暖暖的陽光,透過窗紗,掃在火辣辣的面上,蟬噪光好,疏影錯落,只恨時光不能停駐此時,莫要再往前走一步了才好。 …… 燕無恤進宮之前,蘇纓著實在太初樓過了兩天被當作寶貝一樣的日子。 然而,就算太初樓保護得再嚴密,清歌樓很快聽到了風聲,知道自己統領在樓里,樓明月與花隱娘上門來接。 雖是掛名的統領,蘇纓仍有些雜事要處理,譬如上次天澤武會贏來的武勛,要均分給各家的子侄。再譬如從家中帶來的奴仆要安撫安置,更有可能還有爹娘從西陵寄來的消息,因此她要回清歌樓一趟。 此時朝局未明,白玉京也有sao亂,燕無恤不讓她獨自行走,便伴她一道回清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