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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戰,踏燕然?!?/br> 令儀就這么注視著這位為她付盡一切的兄長,眼里忽然不受克制地蓄滿了淚。 她因患病而耳力不行,其實只能聽到一點點微弱的弦響,但她愛唱曲,她這位兄長便也處處縱容,明知她聽不到,卻為她習三弦,閑暇時便與她同奏,為逗她開心偶爾還會放下姿態吟上兩支古曲。 她此刻一如既往地聽不清他的唱詞,可莫名也能感知到他的悲愴。 她撥弦和歌,梨花帶雨,面上卻又含笑。 女聲高亢,古戰曲的昂揚之意盡顯。 他側頭看她一眼,輕輕苦笑了下。 這般好聽的歌聲,她自個兒卻再聽不到了。 他手下力道加重,南弦錚錚,猶如山崩地裂,令人覺得琴弦下一刻便會崩斷,可她并沒有避開,她信他,猶勝自己。 等琴音落,她將琵琶遞給他,沖他笑笑:“哥幫我放回去吧,我去摘木槿?!?/br> “放著我來?!?/br> “也沒多大事,我來就行?!?/br> 薛敬儀輕嗤了聲:“你夠得著么?” 她被他一通嗆,訕訕閉了嘴。 他遞給她一方錦帕,自個兒則返身回房放琴,等她擦完淚,這才尋了個籃子回到院中。 斜陽昏黃,歸雁啼鳴。 他立在樹下挽袖,令儀湊上來替他細致理好,仰頭沖他一笑:“多摘點,今日給你做點好吃的?!?/br> 他頷首,探手去摘開得最盛的木槿。 她在身后輕輕開了口:“哥,我又能聽見一些了?!?/br> 薛敬儀大喜,一時忘記了動作,好一會兒才轉身看她:“真的?” 她點頭:“你剛唱的詞那么復雜,又一年都聽不上兩次,不然我怎么和得上呢?” 他大喜過望,最后卻緩緩冷靜下來,轉身過去繼續摘木槿,低聲道:“你不用騙我,你若現下不想回,便不回就是了。等你哪日想回家了,和哥說一聲,哥便帶你回長洲?!?/br> 他本沒想到能聽到回答,身后卻出乎意料地傳來了她的聲音:“宣府挺好的,京師也很好,長洲也很好?!?/br> “哪里都很好的,哥?!彼p輕笑出聲。 他方才夠著最高的那枝枝椏,聽得她當真可以答話,久未動作,直至樹枝承受不住這股力,砰然折斷,他才猛地回過神來,一時喜不自勝。 她接過他手里的竹籃往廚房去,他跟過去,立在門口看她忙活,先去花葉與花萼,取水洗凈瀝干,調面粉與雞蛋,放入木槿,滾油煎炸,爾后成餅,色作金黃。 火光靜靜照在薛敬儀面上,烘得他生出了幾分熱意,他退出門來,去問仆婦情況,仆婦卻只是道:“哪能呢?小姐還是只能聽得到一點點響動,聽不清人聲的?!?/br> 但她仍心思靈巧地猜出了他方才在說什么,試圖寬慰他。 他神色一點點黯下去,又聽她卯足了勁喚他:“薛濟時,端菜,開飯!” 這一聲氣勢十足,他啞然失笑,乖乖折返回去端菜,她速度快,不多時便炒了三四個小菜,三人時不時閑聊幾句,席間他也并未揭穿她想要安慰他的心思,時不時揀出些樂事來同她說說,反倒惹得她笑個不停,令他連日來的陰郁心情也消散了許多。 飯畢,仆婦自去收拾,廳內只剩他們二人,他靜了靜心神,許久,才問出了那個令他困惑已久的問題:“令儀,公義重還是人心重?” 她這位兄長素來是個有見地的,平素少問她這些事,她雖有猶疑,但還是認真思慮了會兒,老實答道:“你若問以前的我呢,我隨哥讀萬書千史,經文史冊無一不以誨人為責,自然說公義與天同,無則禮教崩天地亂?!?/br> 西斜日光被窗欞切成碎塊,在地上拼接成各式并不規則的形狀。 她靜靜看了好一陣子,才笑道:“若問如今的我么,公義未必是真公義?!?/br> “怎解?” 她輕輕嘆了口氣,心說天地不公,她這位兄長本是辛未科的二甲第一,合該仕途順暢,當年新皇登極不久,庶吉士考核合格后,地方多缺,他不懼苦,但卻重情重義舍不得丟下她這個累贅,這才一次次錯失良機。在都察院一待三年,博得一個“鐵釘子”的名號,連皇帝見了也怵他三分,然而天家威嚴豈容臣子冒犯,明面上贊他剛正不阿,最終卻也因為這份發怵,將宣府邊地的苦缺撥到了他身上。 若說公義,為人他不愧于天地君親師,更為她散盡家財百般求醫,為官他亦不曾愧對百姓生民與胸中道義,然天底下,哪有絕對的公義呢? 她想得遠,面上卻只沖他笑了笑:“人活天地間,公義高位者定,人心卻瞞不過火眼金睛?!?/br> 他微微閉眼,頷首應下,爾后又搖頭:“然人心易變?!?/br> 當年深入敵軍揚國威的少年將軍,如今也不知是否還有一分赤誠之心。 她凝眸看他,良久,輕聲接道:“人生天地間,或困于父子親情,或困于壯志未酬,又或困于懷才不遇,無處不是桎梏,多有掙扎實屬正常?!?/br> “人非圣人,偶爾犯錯也無不可?!?/br> 他遲疑了下,眉頭緊鎖。 她笑了笑,認真道:“既在說你問的人,又在說你?!?/br> 他頷首,目光落在中庭中,金色斜暉打在照壁上,隔絕了大部分的光與熱,卻仍有余光照進來,將人籠進這光熱里去。 人要汲光熱。 他將手伸進余暉下,靜靜感受著手掌心一點點變熱。 周mama正在外頭上燈,剛從腳凳上下來,便聽外頭有人敲門,簡單詢問過后來向他通傳,他斂了遐思,起身往外頭走。 他剛至飯廳門口,一見那抹鵝黃,頓覺太陽xue一陣一陣地疼,似是有什么東西要從腦子里跳出來一般,不由伸手揉了揉,這才覺著舒緩了些許。 薛令儀見他許久未動,好奇看過來:“什么人?” 他明知她聽不到,卻也沒回頭,只是低笑了聲,道:“一個蠢材?!?/br> 第53章 舔狗一無所有 深秋時節, 暮色鋪染得快, 偶有南歸之雁從夕陽下飛過, 投下一片轉瞬即逝的陰影。 孟璇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 目光落在墻角的紫藤蘿架上。 枝葉早已枯萎, 夕陽余暉傾灑而下, 斜斜落在照壁上,令整座院落都溶進脈脈斜陽里。 薛敬儀出來迎她, 只問:“孟二姑娘想好了?” “想好了?!?/br> 她笑起來, 側身從小廝手里接過琴盒遞給他:“當日犯蠢, 幸得大人指點, 今日特來致謝?!?/br> 他淡淡掃了這琴盒一眼,上等黃花梨木鑄就,里頭的琴雖暫且窺不見分毫,但從琴盒已知此物珍貴, 他自然推拒:“無功不受祿,孟小姐客氣, 然而在下愧不敢受?!?/br> 孟璇伸出來的手頓在半路, 好一陣子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