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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岳父果然是清官,大魏上下若盡是您這樣的清官,那朕何愁天下不能大治?!?/br>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崔阮浩悄默聲地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陛下,這老狐貍可沒句實話,您可別讓他騙了?!?/br> 江璃低聲道:“以為朕看不出來?瞧他貧嘴的模樣,朕看岳母這病八成也是裝的,騙到朕頭上來了,非得新賬舊賬跟他一塊兒算?!?/br> 崔阮浩放了心,端起拂塵,頗為端莊凜正地站在江璃身后,拿眼角斜了一下寧輝。 奈何寧大夫戲精上頭,顧不上看大黃門鄙夷的臉色,抹了一把眼角不存在的淚,繼續哭窮:“臣深沐皇恩,萬死難報,區區貧寒算得了什么,臣挨得住,陛下千萬別為臣感到心痛,也千萬別心中不忍要賞賜臣些什么,臣不過是為朝政殫精竭慮,不過是為社稷奉公清廉,不過是養了個好女兒能母儀天下,臣當不起太多的賞賜?!?/br> 江璃:…… 這條路看來走不通,因為他永遠也做不到這么不要臉…… 江璃面上的笑愈加僵硬:“岳父放心,朕打算陪皇后在家里住幾天,你也不必額外對朕照顧,您平日里吃什么朕就吃什么。對了……”他忖度道:“來了許久,后院總也沒有動靜,朕該親自去探望岳母?!?/br> 說罷,站起了身,寧輝忙正了正衣襟,從戲中走出來,上前引著江璃去后院。 …… 繡闈里,被寧嬈伺候著飲過藥的寧夫人氣色瞬時好了許多,也不歪在繡榻上哼哼唧唧的病弱了,也不傷春悲秋的要死要活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十分有精神地吩咐侍女去給寧嬈烹茶,還得烹新茶。 她把礙事的薄絹團扇丟到一邊,攥著寧嬈的手道:“這是你爹的門生新孝敬的毛尖,茶味鮮爽醇香,你爹平時都舍不得喝的……” 寧嬈狐疑地看著自己容光煥發的母親,道:“娘,你還覺得不舒服嗎?要不要讓御醫來看看?” 寧夫人忙暗了神色,捂著嘴低低地咳嗽了幾聲,嘆道:“一見著你娘心里高興,病痛什么的也能勉強摁下去,唉,人老了,不定還有幾年可活,什么病啊痛啊的,能忍就忍忍吧,不勞煩御醫了?!?/br> 寧嬈心中稍聚斂起來的疑惑瞬間消散,忙道:“什么勞煩?御醫都來了,就進來把個脈有什么要緊?” “唉,阿嬈,你多陪陪母親比什么御醫都管用……坐到母親身邊,來……” 寧嬈猶豫著坐回來,寧夫人摟住她,滿足道:“對,就這樣,母親覺得心里舒服多了……” 正說著,侍女把新沏好的茶送了進來。 茶湯瑩碧,葉片舒卷,醇香氤氳,確實非凡品。 饒是寧嬈在宮里喝慣了貢品珍品,也覺得難得,她抿了一口,寧夫人目光清炯地湊上來:“阿嬈,你這會兒能在家里住幾天???” 寧嬈將茶甌放到一邊,道:“那得看母親何時能好……” “阿嬈!”寧夫人立時打斷她后面,頃刻間斂起一抹郁色:“母親這病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了……” 話音剛落,門被推開了,侍女先進,沖著垂下的羅帷躬身道:“娘娘,夫人,陛下和寧大人來了?!?/br> 寧夫人眼珠轉了轉,忙躺回去,動作敏捷地拉回被衾,將自己裹住,又是一臉提不上來氣的虛弱表情,抓著被角哼哼唧唧。 寧嬈關切地撫了撫母親,攬過臂袖出去。 江璃和寧輝的身后跟著進來幾位御醫,江璃半虛半實地沖寧嬈道:“阿嬈,朕來時見御醫都在外面,這怎么行?得讓他們抓緊為岳母診脈啊,也好盡快對癥下藥?!?/br> 寧輝默默地抹了一把額上的汗。 寧嬈掠了父親一眼,拉住江璃的手往里拽了拽,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景桓,讓御醫回去吧,家中有郎中照料,母親的病暫且沒有大礙?!?/br> 江璃微愕地看著寧嬈,寧嬈有些難為情,但還是輕輕地朝他點了點頭。 江璃又回身看向寧輝。 “岳父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岳母明明沒有大礙,你在奏疏里將病癥說的那么嚴重,讓皇后那么著急,馬不停蹄地過來了……”他突然息了聲,鼻子微聳了聳,好似聞到了什么可疑的味道。 寧輝忙四下里張望,一眼看到寧嬈放在榻幾上的茶甌,忙上前擋住江璃的視線,無比誠懇地道:“陛下,是臣不對,臣因內子纏綿病榻,心中慌亂,一時措辭失了分寸,陛下恕罪?!?/br> 江璃目光清明地審視了他一番,緩緩笑開:“這沒什么要緊是最好的,不過今日已經來了,不如就帶朕四處轉轉,朕聽聞岳父嗜書,藏書無數,不如帶朕去你的書房看看?” 寧輝一凜,忙道:“陛下龍體尊貴,臣不敢怠慢。請先去花廳飲茶,待臣讓下人去清掃一番再引陛下前去?!?/br> 江璃笑容不減,心中暗喜,看來這次是走對路,握住七寸了,瞧瞧這一臉的心虛,巴不得快去毀尸滅跡的樣子…… 他笑道:“不防,不防,在朝堂上咱們是君臣,進了家門咱們就是尋常翁婿,沒有那么多講究,你且帶朕去就是?!?/br> 寧輝踟躕道:“書房臟亂,實是不成體統,陛下去了也多有不便?!?/br> 江璃微斂笑意,半虛半實地問:“岳父,你如此推三阻四不想讓朕去,怕不是在書房里藏了什么反書吧?” 寧輝忙搖頭:“沒有,沒有!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絕沒有藏反書?!?/br> 江璃悅然,笑道:“那還等什么,快帶朕去吧?!?/br> 寧輝耷拉下腦袋,滿臉頹喪地推門引江璃出去。 寧嬈在一邊聽著,還心中納悶,明明是如此和煦友善的對話,怎么讓她聽出了火花噼哩叭啦外濺的聲響…… 行至檐下,江璃拂過垂下的綠荔,鼻尖聳了聳,恍然道:“朕想起來了,是毛尖,還是上好的豫毛峰?!?/br> 寧輝如一頭被開水燙過的死豬,面無表情地搖頭:“陛下說笑了,臣的家里怎么會有這么貴重的茶?!?/br> 江璃不理他,只抬起纁裳的緞袖,甚是悠閑地仰頭看了眼天光,道:“朕在寧府住著,以后每天也得喝豫毛峰?!?/br> 寧輝堅守著最后一寸陣地,固執地搖頭:“臣的家里真沒有這么貴重的茶?!?/br> 江璃停住腳步。 回頭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作勢要回去:“興許是朕聞錯了,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茶……” 寧輝迅疾地攔住他,誠摯道:“既然陛下想喝,臣就算赴湯蹈火也要給陛下弄來?!?/br> 江璃止住腳步,回頭,含笑掠了寧輝一眼:“早這樣多好?!?/br> 寧輝暗道,好你個熊,你那是狗鼻子吧! 江璃又停住了步子,歪頭看他:“岳父,你是不是在心里罵朕是狗鼻子?” 寧輝:…… 他特別想說,老子罵了你能怎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