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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鴻猛地停下了腳步。聰慧如他,其實早就隱隱料到了答案,可真正聽秦英說出口時,心底還是備受震撼。他原地停了一會兒,才問:“殺死魏懷北的兇手,真的是我義父么?”秦英的聲音依舊平淡:“你不希望是他?”曲鴻垂著眼簾,輕輕點了點頭。但他很快抬起頭來,補充道:“不過我心里早有準備,不管是不是他,我都想知道真相?!?/br>秦英望著他,微微頷首道:“雖然任務交給了他,但殺死魏懷北的人卻不是他,他沒能動手,沒能完成那次任務?!?/br>曲鴻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但秦英正在咫尺外看著他,神色之中并無玩笑之意,甚至帶著幾分關切。他這才發覺自己正咬著嘴唇,攥著拳頭,像等待宣判似的等待方才的答案。這個問題曾長久地堵在他的胸口,在他甩上獨眼老大的門憤而離去的時候,在程若蘭用長劍指向他胸口的時候,在韓明遠用刀鋒般的目光審度他的時候,同一個問題始終不曾離開他的心田。而現在,他終于感到一陣遲來的釋然與解脫。清晨的陽光透過樹冠的縫隙,溫柔地灑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瞼被照得有些刺痛,眼眶不自覺地發燙,他索性閉上眼,眼前卻浮現出義父的容貌,將一只簡陋的風箏塞給他,對他說,你有你自己的路,不必像我一樣。秦英見他久久不語,問道:“你還好吧?”“我沒事,”他迎上秦英的目光,答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久違的往事,秦伯伯,請你告訴我事情的經過?!?/br>秦英點點頭,不徐不疾地講述道:“刺殺魏懷北的任務,摘星樓花了數年時間去準備,畢竟魏掌門才智過人,武功蓋世,在中原武林威信極高,當時的雇主,即是如今的太行掌門黎峻,黎峻想要的不僅是他的命,更要取代他的地位與權力,搶占他的財富,使得武林抗金之盟就此垮臺,要做到這一點,只有一個辦法,率先贏得他的信任。因此,曲淵假扮成游俠的身份,參加了南北誓師大會,加入義軍,隨魏懷北四處征戰,并得到他的重用,身居要職,至此為止的進展,都在御主的計劃之內?!?/br>曲鴻聽得不寒而栗,用目光催促秦英繼續講下去。秦英接著道:“曲淵在義軍中究竟經歷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他也不愿讓我知道,但他成為魏懷北的心腹之后,卻遲遲不愿下手,屢次錯失機會,最終被御主察覺,告發他的不是別人,正是貪狼?!?/br>“于是御主改變了計劃,將刺殺任務交予貪狼,貪狼那時候不過是個少年,加上黎峻做內應,貪狼扮成乞食的孤兒,順利混進魏家宅院,并且大開殺戒。魏懷北死后,貪狼卻發現他家財早就被搬空,連帶他所著寫的、對抗鐵浮屠的兵器圖譜一起,被藏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想來他是提前聽到了風聲,比起逃命,他選擇了優先保護自己的心血?!?/br>曲鴻聽到此處,不禁嘆道:“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他一定想不到,背叛他的竟然是自己的同門兄弟?!?/br>秦英道:“其實也不盡然,我想他多少有所覺察,不然也不會將藏寶圖一分為二,交予瀟湘派和你義父代為保管。不知發生了什么,他似乎對曲淵抱有足夠的信任?!?/br>原本的敵人成了同盟,而原本的同門卻成了兇手,得來不易的真相,竟如此令人唏噓。曲鴻沉吟道:“義父之所以要一路逃到極南方的羅剎谷,洞庭居士之所以要把圖譜送出海外,都是為了保護這個秘密不至落入jian人之手?!?/br>秦英點頭道:“這就是你的義父背叛摘星樓的經過,后來我奉命去追他,一直追到福建海濱,其余的事你都知道了?!?/br>曲鴻思慮了許久,等待腦中的圖景終于整理清晰,才遲遲道:“義父之所以不告訴我,一定是想要保護我,可我卻罔顧他的好意,擅自跑了出來。但我很慶幸,若不是這趟旅途,我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這些?!?/br>秦英寬慰他道:“這是因為你比他所期待的更加勇敢,我想他若是知道,也會為你而驕傲的?!?/br>曲鴻怔了一下,臉上不禁一熱,目光閃爍起來:“……是么?”秦英篤定道:“一定是的?!?/br>簡單的四個字中,包含了莫大的慰藉,將三年來的委屈和郁結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深深的慶幸。曲鴻顛簸已久的心情終于沉淀下來,他被困在一座閉塞的空谷中,卻第一次慶幸江湖原來如此廣闊。他報以一笑,又問:“我還有一事不明,韓明遠先前試圖挾持我,問出另一半藏寶圖的秘密,但我并不知情,義父明明沒有留下什么東西,秦伯伯,你有頭緒么?”秦英搖頭道:“此事我也不明,或許那位風少俠的師父知道得更多些,等你見了他,可以向他詢問?!?/br>“好,”曲鴻又望了一眼天光,天光漸漸亮起,他的心情也朗然不少,輕松道:“不知不覺談了這么久,肚子都要餓扁了,我們還是先去找些吃的吧?!?/br>秦英追問道,“鴻兒,難道他從來沒有對你說起你的身世?你是如何被他收養,親生父母姓甚名誰,這些你不想知道么?你其實有諸多選擇可取,不必一定要為他所累……”曲鴻停住了腳步,回頭答道:“他雖然是我義父,對我卻有莫大的恩惠,在我心里早就把他當成真正的親人。過去我不曾真的了解他,所以才會搖擺不定,但從今往后,我再也不會后悔了?!?/br>秦英望著他沐在朝陽中的臉龐,望著他年輕而硬朗的輪廓,烏黑的眼眸熠熠閃爍,不知怎地,忽然愣在了原地。“秦伯伯,怎么了?”曲鴻不解道。秦英猛地回過神,抬手向前方指道:“我似乎看到一只野兔,剛剛從你身后跑過去了?!?/br>“什么?我去追!”曲鴻立刻轉過身,向前方的樹叢鉆去。秦英追隨他的背影望去,兀自搖了搖頭,感慨道:“……只是你方才的模樣,實在有些像他?!?/br>*風長林是被撲鼻的香味喚醒的。他從一場漫長的睡眠中睜開眼,呆然地盯著帳篷的拱頂,花了一些功夫才憶起自己身處何方。眼下他們落難空谷,不知外面情形如何,摘星樓和太行派又作何打算,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考慮,但他卻無法抗拒不斷鉆進鼻子的香氣,那一定是新鮮的rou類在火上烤出的味道,煙里裹著油脂,他的腹中已然空空蕩蕩,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他鉆出帳篷,感到一陣涼風拂面,天邊有火燒云團團錦簇,在層疊的樹冠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暈,他這才恍然發覺,原來自己一直睡到了黃昏時分。曲鴻正坐在篝火邊,背影原本安靜懶散,在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時,乍地挺直,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