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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往江面上望去,遠遠地竟看到一只篷船,在滔滔江水中顛簸搖晃著,越過沙洲,越過蘆葦蕩,拼命地靠向岸邊。程若蘭站在船頭,不停地招手,兩人不知從哪里找來了船,如約而至,不過江水湍急,這片江灘又剛好在急彎處,根本無從下錨,只能由岸上的人自行跳上去。唐玄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這一次從袖底抖出兩柄短刀,近身與二人相搏,貪狼也跟著振鞭而起,他的身形更快,身法變幻莫測,長鞭與短刀交替并出,刀光劍影織成一片,不給人半點喘息的余地。曲鴻和風長林竭力而戰,一刻也不敢怠慢。二人的配合本來也算默契,即便被圍攻,應付一時半刻也不成問題??衫@在四周的無影絲無時無刻不在與他們作對,細絲極其鋒利,只要輕輕擦過,便會留下一條血印,疼得鉆心,倘若徑直撞上,怕是連手筋腳筋也保不住。這細絲繞在樹干上,樹梢上,在兩人周遭罩出一座牢籠,數丈之外的江面,變得遙遙不可及。最可怖的還是那條趕尸鞭。貪狼的身手實在太快,所有策略在他的面前都失了意義,倘若一個人能靠觀察學會天下所有的劍術,他該是一個怎樣的天才,倘若這樣的天才一心一意地殺人,還有什么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這個陰沉的年輕人才是摘星樓真正的殺手锏。曲鴻又看了風長林一眼,他眉目緊鎖,頭發被雨水沾得津濕,額前的碎發貼在眼簾上,水珠匯成絲,沿著他面頰的輪廓淌下,又被他的動作甩開,他被拖進一場沒有勝算的苦斗,卻和以往每一次一樣,不計后果,不問前程,只是緊緊握著手里的劍,一心一意,竭盡全力。貪狼的劍有多漆黑,他的劍就有多明亮。曲鴻突然愛極了這個人的樣子,他是那么決然,那么無所畏懼,仿佛自己只要跟在他身邊,就一樣可以變得勇敢,恣意,變得不再害怕任何事。像他這樣的人,世上實在應該多一些。江上的船影越來越近,程若蘭的呼喊聲清晰可聞,她已聲嘶力竭,不斷地喊著兩個人的名字。周遭的雨聲依舊喧鬧,曲鴻的心里卻靜如止水。他縱起玉笛,格開唐玄的短劍,在反擊的間歇對風長林道:“林哥,我來引住貪狼,你想辦法沖破這天羅地網陣,先到江畔去,沒問題吧?!?/br>風長林道:“我沒問題,可是你呢?”曲鴻道:“我自有打算,你只消幫我破了陣,我隨后就到?!?/br>風長林面露遲疑,剩下的時間已不多,曲鴻催促道:“林哥,難道你不信我么?!?/br>風長林想起他方才沉著冷靜的樣子,終于點頭:“我信你?!?/br>☆、莫問前程(三)“好,那就快走吧?!鼻檶⑺o在身后,自己擋在貪狼面前,與長鞭糾纏。風長林環顧一周,迅速拿定主意,他把劍高高舉起,卻沒有去管身邊的羅網,而是向羅網附著的樹干上斬去。唐瑤吃了一驚,慌忙揚手擲出幾根袖劍,哪里抵得過風長林的速度。后者的云水已經從高處斬下,劍氣將袖劍震開。他在落穩后回身一蕩,蕩出一道長弧,將左右最近的兩根枯木斬斷。粗壯的樹干連根傾倒,無影絲的經緯也被扯亂,雖然鋒利依舊,卻沒有了彼此牽連的威力。風長林緊跟著躍起,縱身飛出樹林,往江灘上去,云水劍勢如破竹,為他劈出一條去路。他很快來到河邊,烏篷船也跟著到了,程若蘭在船上喊的嗓子發?。骸按髱煾?,快跳上來!”他的鞋已經沾了水,他站在岸邊回過頭,竭聲喚道:“鴻弟!”曲鴻卻沒有跟上來。唐玄和貪狼一前一后,把曲鴻夾在中間,漆黑的劍鋒劈開雨簾,在枝杈上,發出駭人的聲響。風長林飛快地想,曲鴻的打算究竟是什么,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脫身的辦法,究竟是什么。他一瞬間便明白了,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辦法。曲鴻在轉身的剎那間望向江岸,視線越過漫天的雨幕,與風長林四目相接。兩人隔得很遠,水汽昏黑迷蒙,可風長林還是看清了他的動作。短暫的瞬間里,他用嘴唇輕輕吐出五個字。他說——替我活下去。說完這句話,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玉笛擲了過來。精巧漂亮的玉笛在空中劃過一條長長的軌跡,落進風長林的手里,尾端掛著一個小小的墜子,竟是先前他送給曲鴻的平安扣。淡青色的光芒仿佛在催促他——快走,快離開這里。風長林卻沒有動,只是像雕塑一般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遠處的身影。*曲鴻看到風長林接住玉笛,終于放下心來。雨聲太大,喊聲完全被蓋過,像是淹沒在雨里,掙也掙不出去。雨打濕了他的頭發,水珠匯成絲線從發稍滴落,視線變得模糊一片,他只能牽起嘴唇,用動作來傳達自己的意思。——替我活下去。五個字簡單的字眼里,包含他所有考量,所有惦念,所有寄托,他知道風長林一定會懂的。他落回陰濕泥濘的地面上,視線被唐玄擋住,再也看不清河邊的狀況,但他心里卻感到釋然。他垂下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與風長林的相遇始于偶然,時至今日,他終于懂了這場緣分之于自己的意義。兩人共度的時光不過區區數日,卻比他過去全部的人生加起來還要暢快。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繼續留在這個人身邊,好吃懶做,任性恣意,多賴一些時日。但他終究還是做不到了,這段快活的時光,已然耗盡他全部的運氣。玉笛是他身上唯一珍貴的東西,現在風長林接住了他。他知道在自己死后,這人也會替他查出真相,他也就不枉此生了。他只是覺得有些遺憾,風長林總是那么單純,那么呆傻,那么缺乏防備。他總是穿著一身寬大的衣袍,只有自己知道他其實很瘦削。他總有那么多人要保護,有那么多理由去保護別人,倘若有人傷害他,欺辱他,利用他,背叛他,誰來保護他呢。曲鴻隨即想到,這份疑慮委實可笑,因為一開始背叛他的就是自己。直到最后,自己還在用謊言騙他離開。曲鴻不知道他會不會為了這個謊言而生氣,他一直都很坦誠,能包容自己的一切,或許這一次,他也能夠繼續原諒自己。倘若如此,自己便再也沒有遺憾。想到這里,他終于卸下所有心事,滿足地閉上了眼睛。漆黑的長鞭迎頭落下。死亡卻沒有如期而至。他的眼前一耀,朗澈的光照霎時間照亮了他的視野,他愕然地揚起頭,看到一副難以相信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