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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加上一杯隔夜的涼茶,他即便是身體健康怕是也會難受。江蕪趴在桌上懨懨的合了眼睛,這些年里疼痛是他最習以為常的事情,清晨的風有些涼,從沒關好的門縫里慢悠悠的吹進來,江蕪沒什么精神也不愿意動彈,又困又疼,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直接睡了過去。他又夢到了第一次見到路承的時候,他走進滿是尸首的院子,不得不跨過路以安夫婦兩人的尸首才能走進屋里,他一間一間的找過去,每推開一間門就能看到橫死的人,有些人他認識,是跟著路以安從惡人谷中離開的侍從,有些是完全陌生的,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來路家做長工短工,甚至還有剛生過孩子特意來給路承當奶娘的婦人。江蕪夢見自己一直尋到了柴房,還在襁褓中的路承被一條腰帶捆在房梁上,柴火的遮掩讓尋仇的人沒有在意到他,江蕪找到他的時候,路承已經餓得連哭都沒有力氣,滿了月的男孩比剛出生的奶貓強壯不了多少,江蕪不敢耽擱半刻,他怕葉昇的人得到消息之后追過來,他只能帶著路承走,放著滿地的尸體不管不顧,他甚至沒時間給路承的父母守尸,只能抱著他們僅存的血脈落荒而逃。這是他十幾年里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情,江蕪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自己曾經的天真和單純,他以為路以安離開了惡人谷就能平安度日,他以為這一局棋已經走到了結束,他以為他可以輕輕松松的來參加路承的滿月宴,來給路承主持抓周,然后在幾年后給他開蒙教他習字,他以為其他人都跟他一樣罷手了就是罷手了。江蕪那年不過十五歲,被葉昇玩弄于股掌之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太簡單了,他在并不知人心復雜險惡的時候走進了最渾濁的一灘水里,在無法自保情況下替人賣命,還妄圖護別人周全,最終只能落到滿盤皆輸,一身孽債。江蕪趴在桌上睡到了中午,路承還是沒有出現,他半夢半醒的揉著酸痛的脖頸想往床邊去,兩步路走得腳底發軟,他跌跌撞撞的想伸手去扶床柱卻忽的眼前一花直接栽了下去,江蕪本以為是蠱發,但等了一會卻沒覺得心口疼,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是發燒了。江蕪沒了爬上床的力氣,只能拽過被子蓋到身上,他就蜷坐在床邊繼續補眠,后背貼著床邊被硌的難受他也沒在意,反倒是很快又睡了過去。路承從前長身體的時候睡覺極其不老實,動胳膊動腿,踢人蹬人的事情沒少做,江蕪怕他夜里睡得不舒服,那會就經常直接睡在地上,路承一人占了一張床,睡著就能連滾帶撲騰的轉上一圈,腳搭在枕頭上,頭枕著被子,江蕪沒轍,又不舍得說他又怕他著涼,只能夜里打起精神,聽見動靜就睜眼給他蓋被再拍兩下,江蕪那會其實也是個孩子,但他經歷太多事情了,除了路承之外他再也沒有值得珍視的東西,路承再淘再作他也不舍得說他一句。江蕪捂著被子睡得呼吸困難,他蜷得渾身難受,想睜眼把自己挪到床上卻燒得連清醒的力氣都沒有,四肢關節也湊熱鬧似的開始酸痛無力,他將臉埋進松軟的被子里,散亂發絲攏住了他的身子,江蕪淺淺的嗚咽出聲,瘦削的肩頸一顫一顫的抖了幾下。從他抱著路承逃出院子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這世上真的有贖不完的罪,輕信他人也好,涉世未深也好,這些統統都不是理由,哪怕他的初衷是為了救人,哪怕他最后并沒有將情報完全出賣給葉昇,但做了就是做了,他害得契佪身陷囹圄,也是他害得路以安不得不去救人,最終才導致戰敗。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他就是背上了路承父母的血債,還不起也還不完,江蕪最怕的一件事就是路承長大之后長成路以安的模樣,他無法面對路承的身世,路承自小在他身邊,他只跟路承叫承兒,同時他也再三警告過路承,別人問起,只許說自己叫江承,無論如何都不許說出真正的姓氏。路承在這一點上很懂事,跟他在外從來不會惹禍,永遠都是抓著他的袖口或者袍角,乖乖的跟在他身邊哪都不去,他所告誡過的事情路承也從來沒有違背過,路承十二歲那年,他送他走的原因是因為路承長開了,眉眼間的輪廓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江蕪就讓自己身邊所有靠得住的人都跟著路承走了。如果不是契佪發現,江蕪在確定路承安全之后就會自行了斷,他活到現在,其實有大半的時光都在求死,但他無數次想死卻又不能死,他不止一次想起若是路以安在天有靈,看見他與路承這般關系會不會恨不得化成厲鬼來找他索命,江蕪無論如何都釋懷不了,他在那些年里,信任了最不該信任的葉昇,傷害了待他最用心的契合,也背叛了對他最寬厚的路以安。路承未歸,往日江蕪的飯菜都是他親自去后廚去,他怕有人對江蕪不利,飯菜和湯藥都要他自己先嘗過之后才會往屋里拿,他現在不在,也沒人敢去給江蕪送飯,值守的護衛都是人精,心里估摸著這是出事了,雖然明知道江蕪進屋之后就沒了動靜怕是情況不好,但也不敢貿然去通報。路承在據點外的山頭上待了一整夜,衣服被露水打濕又被山風吹干,他反復思量著江蕪的話,每個字的語音語調他都記得清楚,路承不是懷疑,他是壓根就不信,并不是因為他愛江蕪所以不肯接受,而是正八經的不信。他記得江蕪小時候帶他在山里躲人,為了給他填飽肚子所以抓了一只山雞,江蕪那會連只雞都下不去手,扭過頭閉著眼糾結了許久才手起刀落,下刀之前因為猶豫太久,虎口上都被山雞啄出了血窟窿,連殺雞都躊躇心軟,江蕪又怎么可能在兩方陣營里周旋臥底。路承一點都不傻,他記性好,腦子也快,初學兵法那會尋常人一天最多看一兩本,他能看完三本,并且記住大意,他坐在外頭待了一夜,腦子里把近來所有的事情都串了一遍,江蕪情緒變化最劇烈的一刻就是見到葉昇的時候,這其中必然有他不知道的東西。巫情的密報他只看了個開頭,發覺是針對江蕪身份的便沒有再看下去,他答應過江蕪不會去查,他等著江蕪自己告訴他,在這之前,即便是把結果放在他面前,他也一個字都不會理會,路承的軸隨了江蕪,他冷靜下來之后琢磨了一晚上,除去琢磨出一肚子疑點之后,就只有一個想法,他的承字同江蕪本姓是諧音,他父親應當是知道這一點的,若是真的把江蕪當仇人看,必然會在起名的時候有所顧忌。路承又緩了一會,傍午的時候才往回走,他要去日月崖一趟,那邊據點的一個管事跟葉昇年歲相仿,從前是瞿塘峽駐地的一個階職不高的將領,是葉昇當年的那一批親信之一,后來葉昇退隱他便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