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ama不知道你用激素？”

我半拖半抱地帶他去附近的酒店開了個房間，前臺看我的眼神讓我懷疑她分分鐘要拿起電話報警，好不容易把他在床上安頓下來，才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問他：

“她……怎么突然發現了？”

賀南疲倦地捂住了眼睛：“她今天來學校找我，本來說好了在宿舍樓下等，結果沒經過我同意就上來了，我不是和你約見面，收拾好東西把手機留桌面上去盥洗室了，結果我媽正好這檔口進來，就看見你給我發的消息，頓時就原地爆炸了——”

我萬萬沒想到這事竟是我的鍋，一時大驚失色：“我我我我……我特么說了什么sao話？我我我我掌嘴！我罪該萬……”

賀南按著太陽xue擺了擺手：“你叫我老公?！?/br>
我：“……？恕我直言，這難道不是你占便宜的事嗎？”

賀南勉強擠出一點笑意，在慘白的臉上轉瞬即逝：“你別……嬉皮笑臉的，我現在沒力氣笑，真的。這還不是最要命，你后來又發了兩句，大概就是說你已經到了就等我了之類，這下坐實了我不干好事的罪名，我媽又驚又怒大罵我不要臉的東西不好好讀書跟社會青年亂搞，什么什么……就是說了各種特別難聽的話，然后她一屁股坐椅子上表示不走了，今天我出這宿舍的門就當沒她這個媽?！?/br>
我張了張口，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好跟她爭，就跟她說我室友要回來洗澡，你這樣人家不方便。我媽急火攻心根本就不想這些……呃，我跟你提過沒有，我家就是特別傳統的家庭，我媽是根本見不得“女生”不自尊自愛的?！辟R南說，刻意強調了“女生”兩個字。

我說嗯，然后呢。

他說：“然后她坐在那里罵了一會兒，各種摔我堆在桌上的書啊本子啊筆什么的，就是說我這樣讀什么大學，不讀書就出去賣，然后又扯到我生活習慣不好，東西都整理不干凈——她說著就踹倒了我的垃圾桶，里面是我正準備拿出去倒的垃圾。

“撕碎的藥盒和安瓿瓶碎片都掉了出來，最后咕嚕嚕地滾出去幾支針管?！?/br>
他說到這的時候又捂住了眼睛，像是試圖讓自己不要在回憶里看見這個畫面。

“她以為我吸|毒你知道么，吸|毒！”賀南脫力似的靠到了床頭上，“看見碎片和針管的時候她整個都傻了，跟瘋了一樣要過來打死我這個變了態的！啊……‘藥，這是藥……’‘什么藥？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我怎么會生出你這樣不學好的東西’，就這樣，然后我只能跟她解釋了?！?/br>
我愣愣地聽著，兩人靜默了好一會兒，我問他：“你……你以前跟父母出柜過嗎？”

他怔了一下，放下手，目光筆直地望進我眼里，一字一頓地道：

“出了?！?/br>
我輕輕拉過他的手，稍稍用力攥?。骸耙呀浐馨袅恕龉瘛鸵呀浐軈柡α??！?/br>
“哈？”他像是聽了什么笑話似的哼笑一聲，錯愕地瞥了我一眼，“是嗎？我不覺得，我只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想最后爭取一次而已，我出柜的時候連這叫出柜都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活得真難，真難，難得只能去死了，我的世界里出了暗無天日的絕望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別無所有，我的一切都是被割裂的，我不知所措孤身一人，想要的注定一輩子得不到，一生一世在別人的期許里茍且偷生，我活不下去了。

“方燭，你聽過一句被說到爛了的話嗎？‘生而為人，我很抱歉?！?/br>
“可我想說的是，我生而為人，一點都不為此感到抱歉。我既為人，憑什么得不到同為人的尊嚴與人道。他們無視我基本的訴求，是在毫無人性地實實在在地踐踏我。我憑什么，為他們的無知與荒謬，而感到抱歉？”

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下去，我一剎那心驚rou跳。

“沒有用，你生在這個時代的這個地方，很多東西除了忍、扛、熬，一切別無他法?！?/br>
第5章Chapter5

5.

四周在他話音落下的霎那安靜下來，蜂鳴裹挾著洶涌的車馬聲穿過窗縫，高一聲低一聲的汽笛在街頭巷尾穿梭，一瞬間匯聚成無邊的夜色涌入房間。

我從賀南身上俯身過去熄滅了頂燈，少年的神情順從，克制而隱忍。

他抽出沒有被我握住的手，像是極力擦干臉上的水漬一樣，卻最終無力地按住了眼窩。

我伸出另一只手握著他的手腕，把他整個上身側過來貼到我懷里，賀南開始還別扭地掙動了一下，我沒有給他猶豫的機會，將他雙手按到身前，摟著他自己也半躺到床上：

“沒關系，沒關系……哥哥在這兒呢，我陪著你，我陪著你呢，嗯？”

我輕聲說，一下一下地順著少年的后頸，我感到他的脊背在聽到我說話的時候突然地緊繃了一下，隨即抽搐似的哆嗦起來。

一種濕潤的涼意從衣領滲進來，我閉起眼，竭力克制住了那瞬間的震顫。

“我是高二那年出柜的，我跟你提過?！彼f，吸了吸鼻子。

“嗯?！蔽艺f。

我等著他說下去，他卻又突然止住話頭，努力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我現在可能是抑郁發作，從寢室出來就有感覺了，有些話可能很……”

“沒關系，”我手上稍稍用力讓他靠回去，下巴前傾著蹭了蹭他的發頂，“不論你想說什么，我都會聽著。你愿意怎么說，就怎么說?！?/br>
賀南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復雜，他抽出手又胡亂地在臉上抹了一把，苦笑似的說：“你干嘛這么由著我，媽的老子又想哭了?！?/br>
我不說話，只是親了親他的額頭。

“嗯……就是高二出柜，你知道，父母肯定不理解，他們活這把年紀可能想都沒想過這些?！辟R南平復了下語氣，低聲陳述，“我父母學歷經歷等等都很普通，就像全中國絕大多數的工薪階級家庭一樣，不說把我視作全家的希望，但我曾經，因為從小學習好的緣故，的確給過他們一種極其強烈的，光宗耀祖的希望實現的可能?！?/br>
我無聲地點頭以示我明白。

“他們不會去想什么同性戀，遑論更少見的跨性別，他們對這些東西的印象就是沒有印象，是不可能在他們身邊出現的事物。盡管我父母沒有明確表態，甚至一再對我強調‘你不是變態’，但很明顯的，他們印象里的跨性別，也就是變性人，唯一有所耳聞的大概是那個著名的舞蹈家，而這些人，就是惡心而且變態的?！辟R南說，食指骨節無力地壓著太陽xue，“我一向無意也懶于批判這種固化的觀點和各類媒體為博眼球夸大其詞的歪曲，只覺得透骨的疲累。

“話說回來，和幾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