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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是陸覺嵐的身體,如果是他自己的胃,現在吐得就是血不是水了。過了好久他才覺得稍微緩過來一點,眼前白花花一片看不清東西,全是電視機沒信號的時候閃的那種雪花。站起來一瞬間頭重腳輕,寧覺辰搖晃著往前沖了一步,眼看就要栽倒,下墜的身體突然被一雙手臂穩穩接住了。他借力勉強站住,抬頭模模糊糊看到了許曳的臉,他用力揉了一下眼睛:“你怎么來了?”許曳拉了他一把:“你女朋友打電話叫我來的,你們倆怎么回事?”寧覺辰明明意識已經不清楚了,還是沒忘了收回手在自己身上胡亂抹了幾下,怕弄臟許曳的衣服:“……我沒有女朋友?!痹S曳架起他往門口走:“你們在鬧分手?”他們走出門,冬夜的冷風呼呼啦啦的吹,光是聽著聲兒都冷得嚇人。寧覺辰突然就想起高一自己到菁城的第一天,連百樂巷在哪里都不知道,放學坐公交車過了站,天黑了,他一個人沿著公路往回走,那時候許曳就是這樣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和現在一模一樣。寧覺辰漸漸分不清現實和回憶,好像回到十年前他們都還穿著藍白校服的年紀。他眼眶越來越紅,開始胡言亂語:“你把自行車放哪兒了?”寧覺辰一直往下滑,許曳把他往上托起來一點:“我打車過來的,這兒不好攔車,讓司機在前面路口等?!睂幱X辰哦了一聲,有點失望,他都有好久沒坐過許曳的后座了。許曳是從醫院直接過來的,剛打完一次流質,突然接到了徐霆雅的電話。時間太晚了,他不想麻煩徐阿姨過來,只好托護士幫忙看顧。沒想到這地方這么遠,光路上就用了五十分鐘,他怕回去過了翻身的時間,也怕司機等不及走了:“你能自己走嗎?”寧覺辰腿上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渾身都爬滿了蟲子一樣麻痹了,胃里一波一波翻騰,就這樣別說是走了,站都站不住。許曳心里有點急:“不行我背你吧?!睂幱X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許曳不太溫柔地頂到了背上,他慌忙伸手環住許曳的脖子,又怕自己手太冷會凍到他,只好抓成拳頭縮回袖子里。許曳背著寧覺辰往路口走,天上飄起零零星星的雪子,鉆進領子里落在guntang的皮膚上化開。寧覺辰打了個寒顫,許曳問他冷嗎,他搖了搖頭,醉得忘了偽裝,脫口而出一句話:“曳哥,我好想你?!?/br>正好司機在路口等得不耐煩了,看見他們過來叭叭叭連著按了好幾下喇叭,完全把他聲音蓋過去了。許曳沒聽清寧覺辰說話,偏過頭問:“你剛說什么?”寧覺辰收回一只手按在不住抽痛的胃上,另一只手貪婪的緊緊摟住許曳的脖頸:“我好想你……”許曳拉開車門,把他放下來:“你喝多了?!睂幱X辰很乖地彎下腰鉆進車里,許曳等他坐好,剛想關門,寧覺辰本來軟綿綿地斜靠在后面,忽然撲騰起身,一只手扒在車門上去攔,要不是許曳力氣收得快差點就夾到他手指了。許曳皺眉問:“怎么了?”寧覺辰抬起臉眼巴巴望著他,扭著身子想擠下車:“你去哪里???”許曳撈著腰把他塞回去:“我不去哪里,我就坐前面?!睂幱X辰身上沒力氣,被許曳按住就動彈不了了。他硬是伸長了手臂撐住車門不讓許曳關,皺著鼻子急得臉都紅了。司機cao著一口方言催促,又語氣不太友好地補了一句別吐我車上。許曳又是道歉又是保證,矮身擠進后座靠著寧覺辰坐下,身邊的人馬上像小貓一樣偎過來。許曳覺得陸覺嵐今天……有點奇怪。車子駛上了環線,許曳碰了碰寧覺辰的肩膀,問他現在住哪兒。寧覺辰搖了搖頭,發尾輕輕掃過許曳的耳朵。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回去找徐霆雅,更不可能去陳玉紅那邊,確實是無處可去。許曳想了想:“那你今天晚上先住我那兒吧?!?/br>寧覺辰點頭說好,然后扭過頭對司機說:“師傅,我們去百樂巷!”許曳被他蹭得耳垂發燙,默默抬起手肘把人格開一點:“師傅,不去百樂巷,去中心醫院?!睂幱X辰懵懵地轉過來:“不去嗎?”他已經發現許曳在躲他,于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坐直起來,不敢再靠著許曳了。許曳低聲回他:“已經沒有百樂巷了?!鼻澳臧贅废锏桨自拼髲B那一整片全拆了,什么都沒剩下。寧覺辰絞著手指,細聲細氣地問:“那我以后去哪里找你???”這一路上兩個人都有些煎熬。寧覺辰醉得只想睡覺,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墒撬孟窈芫?、很久沒見許曳了,一直強撐著想和許曳多說說話,一開口全是不著邊際的胡話。一會兒是“好幾天沒去吃湯包了,我們去吃湯包好嗎”,一會兒是“明天早讀課要默第四單元單詞,你有空可以看一下,不想看也沒事,到時候我還是寫下來給你”,一會兒是“這周末的歷史試卷我拿了兩份,已經幫你寫完了”。司機聽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了:“你們還是學生就大半夜在外面喝成這樣哦?家里大人都不管管嗎!”許曳尷尬地辯解:“不是,他喝醉了亂說的,你看我們哪像學生了?!?/br>他心里煩躁,知道和喝醉的人講不清道理,又想起陸覺嵐那半斤八兩的歷史成績就順著懟了一句:“就你?算了吧?!睂幱X辰一怔,局促地咬了咬嘴唇:“不是的,我很認真寫的?!比缓缶湍枘璧卮瓜骂^再沒有說一句話了。車里頓時安靜了,許曳別過臉望向窗外黑漆漆的街景,心里像被生生掏去一塊。這些日子他每天都在醫院,好幾次發現寧覺辰眼睛動了嘴巴動了,他激動萬分地沖去找醫生,問是不是說明情況好轉了,是不是快醒了?每次都得到一樣的回答:這不是病人自主的動作,只是一種無意識的神經反射。從第一次第二次的欣喜若狂到后來的心灰意冷,每一次從希望飛速墜入失望又死撐著不肯絕望的過程都好像把他撕碎又重組。許曳前幾天看寧覺辰以前寫的一篇,里面有一段說:喜歡你有時候很辛苦。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會變成被囚禁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羅米修斯,日日夜夜,蝕心剜骨??墒侵灰慊仡^多看我一眼,腐爛的傷口上立刻就會生出紅色的新rou來。這幾個月許曳把這段話里的字字句句全都經歷一遍,他不敢去想寧覺辰寫下這些的時候是什么心情。每一天每一天,即使只是“無意識的神經反射”也已經漸漸成為他的安慰和療救。直到今晚再次見到陸覺嵐,許曳居然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寧覺辰的影子,這些明明就是寧覺辰的神態,寧覺辰的動作,寧覺辰會說的話……許曳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他一面心尖震顫,如同行走沙漠的渴水旅人突然被恩賜了一捧清泉;一面又措顏無地,好像要被接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