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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聲音在男人無奈又溫和的注視下越來越小,最后默認似地垂下頭牽住他的衣袖,輕輕地搖了搖。
※
顧九識的回信到了帝都。
顧瑟重新疊起了信箋,心中還想著顧九識交代的話。
感情親厚的兩父女,在許多事情上都有著一致的看法,也包括顧笙如今的親事。
顧九識同顧瑟一樣,在這種事情上全然不顧及禮法、名聲,只決然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兒、jiejie嫁給一個試圖傷害過她的惡徒,即使那個人貴為帝子:“汝姊好事多舛,復有少年氣性,其心智未定,惟汝善加開解。倘委實冥頑,則閉之閣內,使其自悟,勿令其妄受他人言語?!珦裆倌隁饬垦胚_者,不計寒門富貴,微言其事,以觀所效,如是緩圖一、二載,為汝姊擇一良婿而已?!?/p>
告訴顧瑟若是顧笙實在冥頑不靈,不辨是非,就禁了她的足,讓她自己慢慢地去想,不讓她聽旁人的胡言亂語……
顧九識雖然與顧笙并不十分親昵,但他眼光極辣,對這位長女的了解,恐怕比云弗還要深。
后頭又說要不惜再花上一、兩年的工夫,不挑揀門第,單要尋一位有胸襟的男子,能尊重照顧顧笙……
拳拳之心,殷殷可鑒。
連顧瑟都忍不住嘆息。
她心里籌措著安排,就聽見樓梯上傳來重而急促的腳步聲,聞音滿頭是汗地跑了上來,道:“姑娘,姑娘!綠云出花了!”
她說得又快又急,顧瑟一時沒有聽清,下意識地問道:“什么?”
聞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像是跑了相當長的一段路,平素里近身服侍主子、比尋常人家千金還嬌養的身子憑著股心氣在撐著,大口地喘了兩回氣,才穩了氣息,道:“大姑娘房里的綠云,今日被發現出了天花,已經叫人挪了出去,聽說她這幾日來見過姑娘!您身上如今有沒有什么不適?早些請太醫來為您看一看脈吧……”
說到后面,聲音微微地顫抖起來,帶上了濃重的哭腔。
“她來見過我一次?!鳖櫳獏s猛地站起了身,一時也有些眩暈,卻不是因為綠云來見過她:“她帶了一只香囊來,說是大jiejie繡給我的,我沒有接,叫聞藤收了起來……聞藤呢?聞藤怎么樣了?!”
她的嗓子在頃刻之間就有些難以掩飾的沙啞。
天花,是她上輩子最大的噩夢之一。
她的胞弟顧璟,就是因為回家探親,在返回云夢的路上發了天花,最終不治而亡。
這一世,顧璟平平安安地在外祖父家里長到了十三歲。
她本以為他最大的劫難已經悄無聲息地度了過去……
顧瑟低下頭看著聞音,一雙秋水似的眼說不出是因為淚水還是別的而泛起了血色。
“你去——你使人去璟哥兒院子里,問清楚綠云有沒有去給璟哥兒送過東西,香囊,扇墜子,瓔珞,什么都算,問清楚,有沒有,速速地來報給我?!?/p>
第71章
※
聞音被顧瑟的目光嚇了一跳。
她神色像是積了千秋不化的冰雪, 又低又冷的聲音讓聞音跪坐在地上, 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聞音低低地應了聲“是”, 咬著牙站起身,退了下去。
顧瑟的身形微微搖晃了一下,后退了半步,扶著多寶格的隔板, 勉強地站穩了。
她的身體狀況她自己是清楚的,這些時日里全然是太平康健,沒有一點異象。那一日綠云進來,從頭到尾都隔了些距離同她說話,就是后來呈獻香囊,也全然沒有經過她的手。
她同樣染上花的可能微乎其微。
顧瑟定了定神,沒有叫人上來, 自己走下了樓去。
聞藤在池對岸的小倉庫門口站著,臂上挎了個藏藍色的小包袱, 手里捏著個什么東西——顧瑟走上了水廊的時候,聞藤就慌亂地向后退開了。
顧瑟沉默地停住了腳步。
她看清了侍女手中的物什——是那只綠云自陳為顧笙親手縫制的, 繡了建蘭的霜華綢香囊。
她的這個侍女性情一向沉默而周全,想必也在第一時間想到了這枚香囊的古怪,布囊一半被拆開了,一半被剪開了, 剪痕歪歪扭扭的,顧瑟沒有辦法想象執著剪子的那個人手有多么顫抖。
空蕩蕩的香囊里沒有香餅,本該柔滑流光的綢緞里子上, 擦著凌亂丑陋的赤紅、暗黃色斑痕。
顧瑟抬起頭,對上了聞藤含著淚的眼睛。
侍女神色間的絕望和釋然都那么鮮明,讓顧瑟難以自持地涌出淚來。
聞藤卻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眶,屈膝跪了下去,在漫著鵝卵石的地上“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頭,道:“奴婢覺得這些時日也沒有什么旁的不妥,倒是有些疲累,說不得先出去將養些日子,往后若有機會,還進來服侍姑娘?!?/p>
她看著顧瑟殷紅的眼,又著力翹了翹唇角,道:“姑娘,奴婢先告退了?!?/p>
顧瑟張了張口,除了一節無聲的哽咽,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模糊的視線里,翠衫少女最后福了福身,挽著包袱向院外去了。
她扶著水廊的楹柱,心里翻江倒海地痛,難以抑制地蹲下身去,將臉埋進了膝間。
片刻之后,顧瑟咬著牙重新站了起來。
東西是聞藤接的,許了聞藤接的人卻是她自己。
是她害了忠心耿耿的侍女,無論如何,她總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何況云弗還在病中,顧笙身邊的丫鬟出了事,顧笙如今的情況自然不好說,還有情形未明的顧璟,顧九識不在家中,越是在這個時候,越不能失了主心、亂中出錯。
她微微環顧了一周,聞音、梨蕊和歲已都不在院中,倒是知云帶著雙胞胎里的meimei歲闌跟在她身后不遠的地方。
她招了招手,轉身往花樹底下去。
兩個侍女規規矩矩地跟了上來。
顧瑟沒有要人扶著,她腳下有些深一腳、淺一腳的,但還是自己走到了石桌邊坐了下來,思緒也漸漸地捋順了,略過知云看定了歲闌,靜靜地道:“我院里出了花,你使人去把這個消息報給太子殿下,雖則我如今身上無礙,到底有些風險,請殿下這幾日勤些傳太醫診平安脈,務要保重身體?!?/p>
她略停了停,見歲闌點了頭,才繼續安排道:“再拿了我的帖子到太醫署去,請小柳太醫分撥兩個熟諳疫癥的醫官來,教導咱們府中防花的忌諱、規矩?!?/p>
歲闌脆生生地應了聲“是”,顧瑟沉吟了片刻,把后面的事咽了下去,道:“你先去吧?!?/p>
歲闌退了出去。
顧瑟望著猗蘭院的方向,眼角還有些未干的淚水,目光卻沉沉的,半晌微微閉了閉眼,問道:“綠云的東西都處置干凈了?”
知云福身道:“是照著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