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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著招呼道:“瑟姐兒,你來了?!?/p>
語氣自然得像是顧瑟赴約而來。
顧瑟道:“來的不巧,打擾老師了?!?/p>
萬君嫻笑道:“你卻來得正巧。上回你過了生辰就出門去了,送你的刀具大約也沒有用,正好,”便去多寶格上拿了兩個高頸的甜白瓷瓶,道:“每回握過了刻刀以后,切記教你的丫頭拿這個膏子幫你揉手?!?/p>
雖然是對顧瑟說話,眼睛卻看著兩個侍女。
聞藤聞音忙屈膝道:“是?!币贿吔恿诉^來。
顧瑟彎了彎唇。
萬君嫻總是這樣,一面不遺余力地教導她,閨閣貴女們該學習的琴棋書畫,乃至金石、裝裱這樣“不務正業”的東西,一面又極盡精心地護理她,謹防著她身上留下一星半點的傷疤、痕跡。
并不是她的錯覺。她是世家出身,千金掌珠,父母疼愛、侍女盡心,但對她的身體最上心的,卻既不是她的母親云弗,也不是她的侍女,而是這位深得鐘老夫人和云弗共同信任的萬氏先生。
她父祖是清流第一等門第,外家是江南華族、巨儒之家,說句不大好聽的話,就是她磕傷了頭,破了相,都不耽誤她出嫁去做大家少奶奶。
萬君嫻是在把她當做什么來養護?
她親昵地坐到了萬君嫻身邊,道:“老師替我想得這樣周到,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孝敬老師才好?!?/p>
萬君嫻看她的目光十分慈和。
兩個人慢慢地說話。
顧瑟就說起過兩日要去為姑母家的湘靈表姐賀生:“祖母的意思是姐妹們都去玩一日,老師若是布置太多功課,萬一到時候別人家的女孩兒高高興興地邀我去摘花,我卻同人家說‘九月非所用郊也’,多尷尬呀……”
她如今正學。
萬君嫻是她課師,顧氏姊妹里,顧笙、顧莞更愛學琴,顧苒課業平平,仍停在,唯有顧瑟習,萬君嫻正為她講到,但她方才隨口玩笑,卻舉了的一句。
萬君嫻知道她沒有荒廢,笑嗔她道:“便是慣會躲懶,不愛做功課?!?/p>
語氣卻十分的滿意。
她道:“說起府上的大姑奶奶,是三司使白永年大人的家眷?”
顧瑟點了點頭。
萬君嫻笑道:“那你可是要好好替你表姐慶祝一番?!?/p>
顧瑟聽出她有未盡之意,顯然不只是隨口說說這樣的簡單,追問道:“老師您就不要吊我的胃口了,湘表姐可是有什么好事?難道是姑父又要右遷了?參知政事?還是加官?”
萬君嫻道:“有人賑災捅破了天,白大人替他填坑還填不來,如何還能有加官?!彼闪祟櫳谎?,道:“可是觀里交通不便?多少時日沒有看過邸報了?”
顧瑟道:“并沒有一日不看的?!闭f著呶了嘴,道:“老師不肯告訴我,我只好亂猜了?!?/p>
萬君嫻點了點她額角,卻并沒有不信,只是道:“南詔貢上的一頭豹子在萬歲攜宮妃共賞的時候突破了護欄,被金吾衛一名輪值的參軍事格殺,萬歲垂問這名參軍事的姓名籍貫,當場就晉他做左將軍,領一營兵馬……”
與她夢中所知的全然對應。
這名被慶和帝忽然委以重任的年輕將軍,便是表姐白湘靈的未婚夫、與壺州謝氏并為兩謝的西關謝氏子弟,謝如意。
夙延庚宮變的時候,只有他親自帶兵扼守的皇宮東門沒有被叛軍攻破。
在顧瑟自炬的時候,卻也已經收到了他最后被夙延庚收買的副將射殺的消息。
第11章
※
雖然是白湘靈的生辰宴,但她畢竟未出閣,年紀又小,帖子卻并不是以這個名頭下出去。
顧瑟下了馬車,向挨著她們的馬車里瞥了一眼,余光一掃之間,卻仿佛瞧見遠遠地有一架有幾分眼熟的馬車低調地轉了個方向馳走了。
她沒有多想,跟在云弗、顧笙等人身后進了門。
白夫人顧九音在花廳里待客。
她今年已有三十五歲,但坐在一眾少女簇擁中,言笑宛然,顏色亦如少女般鮮麗,眼角眉梢卻又添一段風月。
顧家姊妹幾個上前與她見禮的時候,她握著顧瑟的手,笑吟吟地向滿座的貴夫人們問道:“瞧瞧我這個侄女,滿京城可能找出第二個一般漂亮的來?”
有個坐得近的夫人就笑道:“若不是你說是你的侄女,你們兩個站在一塊,就如嫡嫡親的姊妹一般,真正是朝露明珠?!?/p>
顧笙、顧瑟姊妹里,顧笙生得更似云弗,顧瑟卻全然是顧家的眉眼,七分肖似乃父顧九識。
但她與顧九音放在一塊去看,就有九分九的相似。
姑侄兩個也因此格外投緣。
顧九音喜歡聽人夸贊顧瑟,更勝夸贊自己的親生女兒白湘靈,第一百零一回 后悔地向云弗道:“我怎么就沒有生一個阿苦這個年紀的兒子?!?/p>
她的長子陸離今年已經十七歲,幼子霜降尚在襁褓。
就有人打趣地道:“若是叫你生了出來,滿京城的好姑娘都被你求去了?!?/p>
夫人們一時在花廳敘起話來。
白湘靈就趁機拉了顧笙、顧瑟幾個出門。
她笑盈盈地道:“前些日子我新得了一副升官圖,不知道是什么人畫的,工筆極是細膩,畫的又十分新鮮有趣,同坊市間的都不一樣,快來陪我頑?!?/p>
姐妹們熱熱鬧鬧地玩了一輪。
就有個丫鬟挑了珠簾進來,向白湘靈道:“姑娘,謝家大郎君遣人送了禮來?!?/p>
白家下人口中的謝家大郎君,就是白湘靈的未婚夫謝如意。
窗邊的顧瑟垂了眸子。
屋里不單是顧笙、顧莞姊妹,還有幾個平日與白湘靈玩得好的女孩兒,這時看著白湘靈抿嘴笑起來。
白湘靈微微紅了臉,將帕子絞住了,片刻才握著臉道:“既是送了禮來,就送進屋里去就好了,何必來報我?!?/p>
有個女孩兒看著她,笑盈盈地道:“白姊夫有心送來的禮,湘靈jiejie何必這般小氣,與我們共賞一番又有何妨?”
顧瑟記得她是光祿寺卿家的嫡女鄭敏萱。
她微微地蹙了眉。
白湘靈已然大窘,頓足道:“這一盤升官圖還沒有走完,你們只管糾纏這些卻做什么?!?/p>
※
等到顧瑟在更衣出來的小徑上,再聽到前頭有人說話的聲音的時候,她終于意識到之前鄭敏萱的聲音為何讓她感覺到熟悉。
她初到白府下車的時候,旁邊馬車里那個低低地說著“不過是個再嫁女,若不是今日有要緊的人到他家來,誰耐煩捧她的場”的聲音,可不正是這位鄭家小姐?
也不知道是什么緣分,她總能遇上她與身邊人說著并不縝密的悄悄話的場面。
白永年酷愛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