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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只浮著一個小小的他。
他鬼使神差地道:“祖母若是見了她,一定會十分喜歡?!?/p>
白太后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樣的小姑娘?!?/p>
夙延川說了這句話,就有些后悔。
他鮮少有后悔這樣的情緒,但這句話一出口,就忽然覺得像是說錯了什么一樣,有些不大自在。
白太后已經道:“你也不用告訴我是誰家的姑娘了,橫豎等庚哥兒回京,冉氏是一定要辦個花宴的,到時候,我自己去看?!?/p>
第10章
※
顧瑟當然不知道宮里有人興致勃勃地要看一看她。
還沒有等到二皇子賑災回京,她們姐妹先接到了姑母顧九音發來的請帖。
鐘老夫人道:“湘姐兒年底就要出門,在家的生辰就剩這一個了,九音有意辦得熱鬧些,咱們家的姑娘們也多日沒有出去玩過了,又是姑姑家里,想去的都去?!?/p>
又道:“正好要到節下了,叫織云坊的佟掌柜帶上他們今年的料子花樣來,給你們都挑一挑料子做幾件衣裳?!?/p>
顧笙湊趣地道:“織云坊有什么意思,孫女上回在祖母屋里瞧見祖母給茶花做罩子的紗,又輕又透,顏色還好看的不得了,竟從未見過的,可見祖母這里才真正有好東西,只是不給我們開眼?!?/p>
鐘老夫人扶著顧瑟的肩笑起來,指著顧笙道:“偏就叫你看見了,惦記這小半年,到如今還拿出來說?!?/p>
便叫“杜鵑”,道:“你和山茶去開了我的箱籠,把舊年凌州送來的那幾匹霜華綢拿來?!?/p>
顧笙道:“霜華綢這名字就極美了,孫女竟從未聽過的?!?/p>
鐘老夫人道:“這是十六造去年里新染出來的花樣子,當時為著工藝還不大穩定,并不敢進上,只有江南幾家子得了一些。聽說今年宮里已有了?!?/p>
她看了云弗一眼,若有所指地道:“我也是偶然得的,橫豎也不多,不如今兒分給你們姐妹?!?/p>
云弗抿嘴微微一笑。
杜鵑和山茶帶著幾個小丫鬟,搬了四、五匹緞子進了屋。
顧莞離門口最近,那布料一進屋來,她就先看的分明,驚呼道:“原來這就是霜華綢,我上回在山陽公主身上見過的?!?/p>
山陽公主是冉貴妃的所出的皇六女。
顧瑟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顧莞已經迫不及待地走近前去,在緞子上撫摸、挑揀。
霜華綢是江南十六造新研究出來的面料,以綢面織六出暗紋,并于暗光處有如月華般柔光流溢而得名。
鐘老夫人這幾匹霜華綢,有雪青、湖藍、月白、大紅、松綠五色,在并不太明亮的閣子下,流光裊娜,就連一向在一旁不大說話的顧苒都忍不住張望。
顧瑟注意到她的視線,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讓她瞧得更清楚些。
顧苒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嘴,悄悄問她:“四meimei,你不先去挑一副嗎?”
顧瑟笑了笑,道:“橫豎都有的?!?/p>
顧苒也對她笑了笑,道:“也是,大伯娘就是江南人,你一向不大愛在這里爭搶?!?/p>
顧瑟支頤,沒有說話。
鐘老夫人手里這幾匹霜華綢,八成就是云夢云氏送來的。她確實不大在意。
不過,她這一回不在意倒不是因為這個。
夢里,尚且不算半臂、襦衫、大袖,顧瑟單是霜華綢裁制的襕裙,就裝了一整個落地箱籠。
那都是后來進上的料子,十六造又在綢底上合了妝花、緙絲,極盡精工與巧思。
相比之下,如今這幾匹初期試驗性的織物,在她眼里確實是沒什么好爭的。
地中央的顧莞聲音忽然高了起來:“……大jiejie,我極是喜歡這匹大紅,你便舍了給我好不好?!?/p>
她比顧瑟小三個月,但與顧瑟已初有了少女的姿儀截然相反,她如今身形、面貌俱未長開,尚且全然一團的孩子氣。平日里蔣氏也只拿柳黃、荷粉這樣鮮嫩的顏色來裝扮她。顧瑟只是想了想她穿著大紅色霜華錦裙衫的模樣,都只覺得像是個小孩子偷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顧笙也知道這一點。
但她待顧莞一向寵愛退讓,一時為難地道:“莞兒,你膚色又白,生得又明媚,穿雪青、松綠,都十分相宜……”
顧莞卻冷笑道:“大jiejie就是不肯予我,平日里只說是心疼我,往后再不信的?!?/p>
顧瑟連聽都不想再聽下去,向鐘老夫人笑吟吟地道:“祖母,萬先生吩咐我午間若有空便去她那里一趟?!彼室鈰蓺獾氐溃骸爸劣谝律?,等姐妹們都分完了,留一匹給我就是了,橫豎祖母不會教孫女吃虧?!?/p>
鐘老夫人笑著指了指她,道:“你快去罷。沒有你的份了?!?/p>
顧瑟呶了呶嘴,道:“那可不成,我是要來祖母這里強搶的?!币幻娓A松?,告退出來了。
耳房里的聞音和聞藤跟在她身后,聞音便問道:“姑娘要去萬先生那里,可要帶什么東西么?若是趕不及,奴婢回去為姑娘取來?”
顧瑟含著笑側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聞音瞧起來嘴快又伶俐,聰明外露的樣子,真論起心智來,卻比看著便只是穩重、寡言的聞藤相差甚遠。
聞藤就不會把她只是托詞的理由當真。
聞音被她一看,面上一紅,知道自己又犯了傻氣。
她嘟呶道:“姑娘,奴婢曉得奴婢笨些……”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就在姑娘面前不怎么抬得起頭來!
尤其是被姑娘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一看。
顧瑟沒有理會她的小小埋怨。
主仆幾人出了樵蔭堂,她腳步一轉,卻真的向第四進園子東南角的女學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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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瑟進門的時候,萬君嫻腕上綁著沙袋,提著一支半人高的巨筆在寫大字。
練字時在手腕上綁縛礫砂、鐵砂重物以鍛煉腕力,是萬氏家傳的手法,萬君嫻也曾向顧瑟講述其中的竅要,卻并不許她也以此法練習。
她說顧瑟年紀尚小,骨骼未定,綁縛重物會致腕骨扭曲、變形。
到后來,顧瑟專習簪花楷,甚至還因此被白太后點名要她為自己抄寫經文,也就再沒有習練過需要手縛砂石才能寫出的字了。
顧瑟站在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萬君嫻寫字。
萬氏如今已經有四十四、五歲,但面貌白皙秀美,仍舊如三十許人。她手腕高懸,筆尖抵在大幅的白鹿紙上,一行字寫得縱橫磅礴,像是要破開紙背騰飛出去。
她的外表、她的年齡、和她的字,實在是令人很難聯系到一起。
顧瑟等她收了最后一筆,才踏進了門。
萬君嫻丟了筆,丫鬟寂寂無聲地將寫完的字紙收了出去,等風干之后,再做裝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