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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順清打開車窗,像換了個人似的語氣低沉,“我能猜到簡知行昨天為什么喝醉了?!?/br>上一秒還在說后輩,突然又跳到簡知行,曲霆朝他看去,卻看沈順清望著窗外。“因為他難受,他知道白語舟是無辜的,可他既不能指責白家的做法,又也不能為白語舟喊冤,他擔心把白語舟的家人推上風口浪尖,讓這個家更難過,他知道真相卻要咬緊牙縫,你說他難不難受……”風透過車窗細細密密地吹進來,凍得沈順清手指冰涼,他朝掌心呼氣,“你看,祁家為了祁陽找人頂罪,白家為了小兒子放棄死去的人,簡知行為了保護白家選擇沉默,還有白語舟,我問過他真相,可他護著祁陽……”“人們都是自私的,都會為了自己偏愛的而放棄最公正的,我也一樣,不能免俗?!彼p聲說,“在我心里,你很重要?!?/br>曲霆關上車窗,隔絕戶外的風,車內很快暗了下來,只有儀表盤上數字透著光,他發動車,回想著自與沈順清相遇后的點點滴滴,直到一個岔路口才似乎想出點頭緒,“拆遷那事,讓你難受?”沈順清閉著眼,像是已經睡著,他斷斷續續回應,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聽不見。“任何一個知道真相……卻不能說的人……都,都難受……”-------------第三十三章義華化工產業園沈順清喝多了,記憶在送走陳燦后就斷了片,隱約記得說過不恰當的話,可次日曲霆像沒事一樣熬了粥,接著便是遠程處理工作和陪曲飛玩,看不出異常,沈順清便沒多問。元旦小長假結束,熟人也打聽到化工廠幾位老員工的消息,沈順清把地址發給曲霆,自己則和陳燦開車前往花明村。花明村地理位置偏僻,下高速后還要沿鄉道走七八公里。陳燦一路很少開口,掏出采訪本擱在腿上來回地翻,叼著筆時不時寫著什么,竟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看出什么了嗎?”沈順清問。“有一個猜想?!标悹N說:“死者杜曉菁本是要參加去開工儀式,但見過來訪者后又死在家中,現場沒有打斗的痕跡,那就是自愿待在屋里,我可不可以認為是這個來訪者說了或者做了什么,打消了她出門的念頭?”他接著說,“能讓杜曉菁放棄出席這么重要的場合,我想到兩種可能性。一是來訪者是死者十分相信的人,‘他’以會有某種危險為由勸死者別出門,杜曉菁信了;二是死者的領導之類,直接對她說不用去了,杜曉菁聽從上級的意見。我更傾向后者,因為死者還有一份檔案袋,感覺和工作關聯性更大?!?/br>沈順清心想,當時在義華論地位,從上往下便是祁敬義、祁云和景青禾。曲霆已經接觸過景青禾,沒太大進展,祁敬義還沒接觸,而祁云,據說當年產業園落成不久就出國了。這三個人有可能去找杜曉菁嗎?臨近花明村,山路狹窄顛簸,繞了幾道彎都不見人影,光禿的樹干形單影只地立著,冷風卷起殘葉拍打車窗,發出梆梆的聲音。道路兩邊是看不到頭的黃土,土地干涸成塊,裂痕足有手臂寬,陳燦搖下車窗,“這些田好像荒很久了?!?/br>沈順清朝外望,幾條死魚橫陳在田頭,鱗片在蒼黃的土地上褶褶發光,密密麻麻的螞蟻馱著腐rou往地里鉆。“先去產業園看看吧?!彼闹蟹浩鸩话?,不由加快車速。產業園的位置很好找,高聳的煙囪、翻滾的白煙,數十米高的冷卻塔老遠就能看到,走得近了還能看到大噸鐵罐和錯綜復雜的運輸管道。園區被伸縮式的電動閘門攔住,沈順清走近,敲敲門衛室的窗??撮T的大爺像是睡著了,被響聲吵醒,cao著一口地道方言問干啥呢。沈順清揚了揚記者證,說來采訪的。大爺面相樸實,像是當地村民,從小窗里伸出半個腦袋,忐忑道:“領導都在城里呢?!?/br>“沒事,我問您點事兒?!?/br>“別別別,我鄉下人不會說話,萬一說了不該說的可擔不起,您問村支書去吧?!笨撮T大爺哆哆嗦嗦地收回腦袋,沈順清見他用座機撥了號,聽不清說什么。不一會兒,一個瘦高男人從另一條小路跑來,熱情地說村里很久沒外人來了,男人自稱是村支書,姓周。“采訪怕是有困難,這園子是景總的,可景總不在這兒辦公,下面都是些鄉里人……”周支書駝著背,一臉為難看著沈順清。沈順清寬慰道不是正式采訪,就來搜集素材,支書一聽臉垮得更厲害,眉頭都擠到一塊兒,您要啥素材,咱村除了這園子啥都沒有……沈順清問起當年產業園開工的事,支書聽完松了神色,從褲兜里掏出包煙,拔了根叼在嘴里:“那年我剛當上村支書,記得清楚?!?/br>鄉下風大,打火機搓了幾次都沒打著,沈順清雙手替他捂住風才竄出點火苗子,周支書呼了口氣,抖著煙盒示意他也來一根,沈順清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中華,再看他身穿粗麻外套,儼然一副鄉下人模樣,沒想到竟抽這上等煙。“那天人可多了,市領導都來了,咱村從來沒來那么多人,把我忙壞了,其實我們這些鄉下人也做不了什么,都是祁董在招呼,哦,還有當時的老總,祁董的兒子,叫什么……”“祁云?!鄙蝽樓逭f。“對對,十幾年沒說起這名字都忘了,反正都是祁家人在張羅,我們都是湊人數的?!?/br>“當天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嗎?”“哪有什么特別的事,就是特別熱鬧,咱村從來沒這么熱鬧過?!?/br>周支書不肯讓沈順清入園,說沒上頭發話不敢隨便帶記者進去,沈順清只是打聽當年的事,就和支書在園區外邊走邊聊。聊著聊著,突然感覺小腿一痛,一顆棗子大小的石頭砸到他腿上,嘣的一聲,沈順清疼得頭皮發麻,心想多半是青了,再一看,有個虎頭虎腦臟兮兮的娃子站在好幾米外。“臭水溝!黑丘丘!滾下去!摔破頭!”那娃兒揚手,手心還握著顆石子,分明又要往沈順清腿上砸。周支書趕緊沖上去,“你小子!怎么又跑出來了!”那娃兒呲溜一下,捏著石頭跑了。周支書連忙看向沈順清:“沒事吧,這是羅家小孫子,沒爹沒媽,腦袋也不好使,平時都關屋里,今兒怎么跑出來了,我去找他爺爺來?!?/br>沈順清還沒來得及反應,村支書又朝化工園跑去,嘴里喊著羅大爺,你孫兒跑出來了。小娃兒跑得飛快,沈順清小腿作痛竟跟不上,他邊跑邊嚷著‘臭水溝黑丘丘’,一腳已踩在田埂邊上。鄉下阡陌交錯,農田之間是灌溉用的水渠,隔得遠了看不出高度,只知道是道溝,小孩跌下去指不定要磕傷,眼看娃兒后腳跟一蹩,身子猛地向后栽,陳燦眼疾手快沖過去一把將他抱住,竟做了墊背先滾下去,和娃兒一道看不見影了。陳燦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