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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我聞著那味兒難受?!?/br>宮人脊背弓得更深,平靜死寂的聲音拉著長而尖銳的調子:“是,陛下?!?/br>裴揚風來到皇上宮中的時候,看到宮人們正在大雨中清理著樹根縫隙里的枯葉。宮人們手上沾著土,膝上全是泥,惶恐不安地跪在石板上,雨水在他們膝邊拍打出一朵一朵的細小水花:“見過王爺?!?/br>副將撐著傘,裴揚風在傘下皺眉:“這么大的雨,都擠在院子里干什么呢?”宮人們跪得更低:“王爺,陛下不想聞到院子里的枯葉味,命我等清理干凈?!?/br>裴揚風不悅:“都回去,換身衣服喝點姜湯。這深秋時候最怕有人得傷寒,一傳二二傳四,真鬧起病來,這冬天整個皇宮誰都別想消停?!?/br>宮人們柔聲應著“是”,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長廊盡頭。葉棲華喝不下藥,懨懨地靠在床頭看書。宮人掀開一半珠簾:“陛下,宣王殿下來看望您了?!?/br>葉棲華微怔。那日被裴揚風折磨的傷處還在隱隱作痛,可心口卻痛苦地漂浮出一絲雀躍的希冀。好像……好像這片死寂的皇宮中,真的有什么鮮活的、值得他開心的東西,扎根在冰冷的秋雨中生根發芽,開出暖融融的花來。可是錯覺終究是錯覺。裴揚風帶著一身冰冷的水汽蠻橫地闖進暖閣中,眼神冰冷笑容譏誚:“陛下不虧是陛下,哪怕做了階下囚,也是一等一嬌貴難伺候的階下囚?!?/br>葉棲華猜不出裴揚風為何發怒,又在指桑罵槐什么。他太冷了,裴揚風身上的水汽沖進他鼻腔里,難受的喉嚨和肺又讓他劇烈咳嗽起來。裴揚風滿心因暴躁和積攢的嘲諷說不出口了。葉棲華削瘦的肩膀顫抖著,黑發散亂地搭在肩頭,眼角的淚珠讓那雙冷漠尖利的眼睛帶了三分柔媚的艷色。恍惚間裴揚風又想起了林月白。林月白身子不好,每到換季的時候都要病一場,靠在他肩上一邊咳一邊努力趕他走:“公子……咳咳……你別在這里……我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也是這樣修長整齊的眉梢,清冽如水的眸,略顯削瘦的臉頰和對比之下格外豐潤柔軟的唇。裴揚風忍不住抬起手,粗糙的指腹輕輕觸碰那瓣柔軟。葉棲華抬頭,裴揚風溫柔恍惚的神情比那場無情蹂躪更加讓他痛苦,葉棲華明亮的眸子忍不住露出冷笑:“國舅怎么癡了?”裴揚風如夢初醒,有些嫌惡地抽回手。他不喜歡看葉棲華的眼睛,那雙冰冷的眼睛里帶著高高在上的戾氣。那不是月白,他的月白永遠柔軟清甜,就算惱了,也是有甜又軟的怒氣,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想要把他抱在懷里親一口,再親一口。可他的月白不見了。他的月白死在了長秦關外,尸體混在支離破碎的三千士兵中,裴揚風再也找不到了。裴揚風恨極了葉棲華。他在皇室旁支宗親里挑好了年幼好控制的皇子,隨時可以讓葉棲華急病駕崩。可病怏怏的葉棲華那樣虛弱柔軟地在他面前仰起臉。裴揚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為什么,偏偏葉棲華這張臉,像極了他的月白。葉棲華怔怔地看著裴揚風,他倨傲之下那點稀薄的愧疚終于還是把嘲諷堵在了喉嚨里。罷了,從一開始,就是他做錯了的事。宮人們早已退出了暖閣,那碗冷掉的藥孤獨地躺在桌上。裴揚風端起藥,衣衫沾著秋雨濕意坐在了床沿,把藥碗遞到葉棲華唇邊:“把藥喝了?!?/br>葉棲華沙啞著嗓子輕聲說:“藥涼了?!?/br>裴揚風冷笑:“要微臣換一碗guntang的藥給陛下端來嗎?”葉棲華微微苦笑,把那碗冰冷的藥汁一飲而盡。冰涼苦澀的液體在胃里不適地翻騰,葉棲華不動聲色地捂住腹部:“國舅冒雨而來,可是有什么事?”裴揚風放下碗:“兀烈國的通商書信已經送到,附帶了今年冬天向我朝索要的糧食和煤炭數量?!?/br>葉棲華輕聲說:“與兀烈國通商之事歷年都是由李相國負責?!?/br>裴揚風說:“微臣今年想親手cao辦此事,陛下可允許?”葉棲華脆弱的腸胃受不住深秋里一碗涼藥,苦澀的味道帶著灼燒的酸液擠在喉嚨里。他艱難地咽下去,微弱地喘息:“國舅愿意為國分憂,朕……朕心里自然萬分歡喜?!?/br>“微臣,遵旨?!迸釗P風手掌落在了葉棲華纖細的脖子上,他久經沙場的手指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疤痕。葉棲華在那些粗糲的掌紋中嗅到了鮮血和鐵器的味道,那些味道比最名貴的香薰還要令人如夢似幻。裴揚風的手掌緩緩收緊:“天太冷了,陛下身子嬌貴,若是不小心得了傷寒,豈不是很容易一命嗚呼?!?/br>葉棲華細白的手指虛弱無力地抓住裴揚風的手腕,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不會……殺朕……”裴揚風手掌越攥越緊:“陛下,你憑什么?”葉棲華無法呼吸,他的喉管被掐住了了。窒息的暈眩讓他產生了如同瀕死的幻覺,半生前塵紛至杳來,十四歲那年的桃花紛紛揚揚落在黑暗之中。眼前的黑暗忽然迸裂,濺起大片殷紅。疼痛的氣管中猛地涌進空氣,葉棲華咳得喉嚨里腥甜。咳著咳著,葉棲華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咳咳……國舅……咳咳……朕知道……哈哈……若是國舅殺了朕,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你心心念念的小鮫奴了,”他抬起頭,咳出眼淚的眸子泛著溫柔清甜的氤氳光華,“對不對,公子?”裴揚風如遭重擊,手臂青筋痛苦地暴起:“葉棲華!”“國舅不喜歡嗎?”葉棲華指尖顫抖著,輕柔地搭在裴揚風寬闊的肩膀上,他用自己對林月白僅存不多的記憶,竭力模仿著那個鮫奴的一言一行,舌尖吐出兩個字,“公子?!?/br>裴揚風憤怒地把葉棲華按在那張龍床上,美艷的少年在他身下哀哀地顫抖哭泣,嫵媚的眸子纏著一縷又一縷的嘲諷和痛楚。不像……那雙眼睛……一點都不像……裴揚風粗暴地扯下葉棲華的衣帶,蒙住了那雙眼睛。眼睛被蒙住的葉棲華幾乎和林月白一模一樣,連忍耐進入時仰起的下巴,都是一樣引人愛憐。裴揚風溫柔了些,輕輕咬住脖子上跳動的脈搏,低喃:“月白?!?/br>葉棲華痛苦地顫抖,他一顆心被這兩個字捅得鮮血淋漓。虛軟無力的手臂溫順地摟住裴揚風的脖子,閉上了眼睛。還是疼,很疼。疼到意識都開始漸漸模糊。葉棲華又做夢了。他夢到年少的江南,潺塬城里飄著柔軟的雨絲,那里的雨比花瓣還要輕。獅子橋上的俊美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