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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說?“算了吧?!彼麑ψ约赫f:“已經是不可能了?!?/br>這個念頭生出來之后,他在電話機前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窗外夕陽沉甸甸的墜下去,仿佛一腔血潑出來,染得天都紅了。一個激靈回過神,何殿英站起來,決定出門逛逛。不能再這樣魔怔下去了,這不應該是他的所為。何殿英賣了一點禮物,先去看望了偵探長干爹。偵探長很快就要退休了,近來又添了幾樣病癥。何殿英好生撫慰了他一番,然后告辭離去,直奔日租界內的花街柳巷。和幾個要好的兄弟在一家妓院里會了面,何殿英換出一副春風得意的面孔,對著兄弟們談笑風生狗扯羊皮。兄弟們也很是高興,摟著姑娘連吃帶喝,旁邊還有嬌滴滴的清倌人唱小曲兒。如此鬧到七八成醉,這些人便各自擁著相好姑娘進房,在那紅綃帳中顛鸞倒鳳,快活不休。何殿英素來酒量可觀,然而今夜也有些醉,大概是因為酒入愁腸愁更愁。一番云雨過后,他醉醺醺的趴到姑娘身上睡覺。姑娘被他壓得喘不過氣,想要試著推他,他又身軀沉重,一動不動。何殿英身心俱疲,感覺自己好像是剛入睡就醒了。在尖叫與搖晃中睜開眼睛,他迷迷糊糊的抬起頭來,一臉傻相的望向來人,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老板!”小白站在床前,已經急的快要哭泣:“了不得啦,出大事啦!”短促的喘了一口氣,他忽視了老板身下那赤條條的驚惶妓女:“碼頭賭場都打起來了!他們在倉庫放了火!”何殿英猛然坐了起來:“誰干的?”小白哭唧唧的答道:“宋逸臣!”何殿英當即像條浪里白魚似的躥到地上,找了一圈沒找到褲衩,直接拿了長褲往腿上套。赤腳踩進皮鞋里,他光著膀子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大嚷:“老三,老五,別他媽睡了!快跟我走!”小白六神無主的從衣帽架上摘下何殿英的襯衫西裝,慌里慌張的也追了出去。何殿英沖出妓院,汽車已經發動起來在等待他。拉開車門跳上車去,他忽然發現自己分身乏術。后面幾個兄弟光腳跑了出來,隔著車窗急問:“大哥,怎么辦?”何殿英無暇多想,立刻答道:“我去碼頭,老三老五去賭場,小白,你帶著余下的人回家拿槍,槍在地下室里!”說到這里,他對著前方汽車夫一揮手:“開車!”何殿英一到碼頭,就知道事情不好了。他的倉庫,辛辛苦苦拿命換回來的倉庫,已經燃成一片火海,萬兩煙土化作灰燼?;鸷V耙黄鞈?,他眼看著自己的徒子徒孫們奔突呼號,被人追著砍殺!對著眼前情景怔了一瞬,他轉身走去打開汽車后備箱,里面正是扔著兩把手槍。抄起一把走上前去,汽車夫卻是一個箭步攔住了他:“老板,不行,他們人太多了,您別硬上!”何殿英不耐煩的抬起手,正要推搡對方。哪知還未做出動作,汽車夫的頭顱驟然在他面前爆裂開來。紅的白的崩了他滿頭滿臉滿胸口。抬手一抹眼睛望向前方,他在剎那間看到了舉著手槍的宋逸臣。不只是宋逸臣一個人,宋逸臣的身邊,還跟著三五名手握砍刀的隨從。幾乎是在一秒鐘之內,何殿英扔掉手槍鉆入車中。一腳油門踩下去,他彎腰一打方向盤,不分方向,拐彎便逃!風馳電掣的上了馬路,他心知碼頭這里遭了偷襲,就算再有徒弟補充上來,也是無法扳回局面。碼頭既是如此,賭場那邊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何殿英決定還是回家,先避過這一夜的刀光劍影,緩過氣來再說其它。然而當真到家之后,他踩下剎車,對著窗外情景睜大了眼睛。他的家,何公館,也在燃燒!西班牙式的洋樓落入火海之中,沖天火光照亮了前方路徑與路邊的花式路燈,修剪成幾何圖案的花草顯得異常嬌嫩鮮艷。一無所有的感覺驟然襲來,劈頭蓋臉鋪天蓋地,竟是讓他咧著嘴哭了一聲。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他又變成了當年那個賣薄荷糖的小男孩。與其這樣徹底的被剝奪,那還不如讓他去死!蒼白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太用力了,手背已是青筋畢露。顫抖著低下頭去,他強迫自己定住心神。姿態僵硬的再次發動汽車,他在心中咬牙切齒的告誡自己:“別怕,快跑!你在銀行里還有錢,你的徒弟也沒有死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得跑,快點跑!”何殿英打著赤膊,血跡斑斑的逃去了森園公館。第41章困境…何殿英坐在森園公館內狹小的浴缸里,頭臉前胸剛被沖洗干凈了,他撈起一條毛巾松松擰了一把,然后將其蒙在了臉上。沒想到余至瑤會來這一手,他以為對方只會和他割袍斷義。十年的朋友,絕交還不夠嗎?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何殿英向后仰靠過去,在濕熱毛巾下面艱難呼吸。忽然一把將毛巾扯下來摜入水中,他不悲傷,只是憤怒。余至瑤過分了。自己的確有罪,可是罪不至此。余至瑤明明知道他十幾歲就開始在街上拼性命打天下,是出生入死才有的今天。然而一夜的工夫,他讓自己多年的血汗全部化為灰燼。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他白皙的額頭上暴出青筋。皮膚薄的像紙一樣,血管枝枝杈杈的顯現出來。森園真人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垂著兩道花白眉毛,略略帶著一點無害的倒霉相。對于何殿英,他所能做的只有庇護——中國幫會之間發生火并,再怎樣激烈也不會到日本公館中殺人。何殿英知道師父的計謀勢力都有限,所以獨自坐在浴缸中長久思量,直到一缸熱水變冷。起身邁出浴缸披上浴袍,他一邊系著衣帶,一邊赤腳向外走去。在森園真人對面的榻榻米上盤腿坐下,他抬手撓了撓頭,然后說道:“師父,多謝您收留我?!?/br>森園真人端著一茶杯白開水,正是要喝不喝,這時就抬眼對著何殿英和藹一笑:“做師父的,理應如此?!?/br>何殿英也笑了,知道這事其實是說著輕巧做著難。余至瑤的手下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森園真人肯對自己敞開大門,那是冒了風險的。森園真人這時又問:“明天打算怎么辦?”何殿英滿不在乎的一聳肩膀:“明天?打回去啰!”森園真人微笑著喝了口水:“那租界里就要大亂了?!?/br>何殿英垂下眼簾,盯著榻榻米的花紋淡淡說道:“沒有關系,我不怕事?!?/br>何殿英一夜沒睡,四面八方的打出電話。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他的朋友們憑空消失了大半,大半夜的,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