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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低聲交談著細節,進了門。這屋子沒有明顯光源,正中一扇玻璃隔開了審訊室和關押房。玻璃另一側,燈光下站著一排人。路炎晨進了屋子,審訊室里坐著的五個人先后回頭,對他點頭,無聲招呼。此時的他風塵仆仆,一身便裝,從上到下都是毫無修飾和圖案的長褲、運動鞋,包括御寒棉服也素的不能再素,好像全身上下也就只有那一張臉最有辨識度,幾乎這里每個人都認識他:這是奮戰在第一線九年,今年剛因重大傷亡事故,打報告自請離開的昔日反恐中隊長,路炎晨。短暫安靜。他們已經充分做好了準備,路炎晨倘若情緒偏激下,要如何應對——畢竟路炎晨離開中隊就是因為這些人,他帶出來的骨干在一夜間死傷過半,還有路炎晨的直屬上級,就是為了從這批人手下換回兩個無辜的老百姓,用自己做人質去交換,至今尸體都湊不整。可路炎晨比他們想得都要冷靜。他身影微動了動,拽開椅子,落了座,字一個個從嗓子壓出來:“我配合你們,審吧?!?/br>標準的跨坐姿勢,他身子微前傾,凝視玻璃后那一張張臉。毫不客氣地說,路炎晨以及手下不少人在外網上都被這些極端組織起了代號,明碼美金標價人頭。能被人這種“看中”,也說明了他對這些人也一定了解到了骨子里,有他這個“外人”配合調查,事半功倍。很快秦明宇和高海也到了,無聲無息到路炎晨身后半步停住,靜默聽著。***三小時后,審訊室門被推開。嘴都順利撬開了,完全沒料到,還有更壞的事在后頭。路炎晨一言不發向外走。秦明宇帶著高海往外追:“這事兒還有商量余地——”“開什么玩笑!”路炎晨劈頭呵斥,從褲兜往出摸煙,腳下不停地抽出一根,咬住過濾嘴點著了,慎重思考接下來要做的一系列準備,“這么多年我也只碰到過兩次,你們誰都沒經驗,多少條人命在那兒!”臨時想找到和他經驗相差無幾的人,更來不及。“萬一——”“沒萬一?!?/br>“要不要留什么話給嫂子?”路炎晨睨了他一眼,沒吭聲。秦明宇簡直就是明知故問,所有審訊內容都是高度機密,半個字都不能露。他推開走廊盡頭的鐵門,跳上秦明宇的車,將自己的車鑰匙拋向高海:“鑰匙送過去,讓她等著我?!彼麄兌贾浪喌姆块g。秦明宇也跟著上車,沒耽擱,急著給隊里撥電話。車開出去。一路紅燈一路闖,路炎晨都沒含糊,只在穿過酒店樓下那條馬路,透過前擋風玻璃去望高處,目光掠過,沒來得及找到她的房間,就開過去了。他捏著方向盤的手心有細密的汗冒出來,握得過于緊了,可手一有汗就打滑,更要攥緊。仿佛發泄一般,長鳴車笛,前方吉普車被唬得讓開了,司機探出頭大吼:“干嘛呢!大半夜的!這道上就兩輛車,也至于你這么催?!”他丟出去一個冷透了的眼神,油門猛踩,沖出了二連浩特城區的夜幕。……此時的樓上,那間房內溫暖如春。歸曉趿拉著拖鞋離開浴室,端詳那張大雙人床幾秒后,開始換床單、被罩和枕套。路炎晨還沒回來。走廊外有人交談,樓下,似乎有舞廳,這些俗世雜音交纏著,都讓歸曉靜不下心。她又等了十幾分鐘,按耐不住撥了他的號碼。“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關機?低頭看看,的確是路炎晨的號碼,沒撥錯。手機沒電了?歸曉胡亂猜測著,想要再撥試一試,許曜的電話突然進來了。她接了,那邊叫了聲歸曉,她應聲:“我急著要打一個電話,你長話短說吧,要不然明天我再給你撥過去?”“我就是心里壓著事,想找人聊聊,”許曜難得這么不通人情,低聲說,“彬彬檢查結果不太好,和國內診斷出來的腫瘤不一樣,還沒確診,但她這種更麻煩,要放療,放療能讓腫瘤治愈,可一旦有了這種病,復發幾率很高,每次位置還不同?!?/br>歸曉靜了靜,不曉得說什么。許曜又講了幾句,全然是她聽不懂的病理和診斷術語。她明白這是個傾訴電話,于是,壓下自己惦記路炎晨的心思,耐心聽起來。不久,有人叩響了房門。“你等會,別掛,我去開門?!睔w曉一秒沒多耽擱,將手機丟到棉被里,趿拉著白拖鞋跑到門廊上,只在開門前多了個心眼,湊著瞧去。不是路炎晨,是高海?門打開后,這個和歸曉有過短暫交集的漢子比上趟見她還要窘迫,結巴了半天,遞出一串車鑰匙:“嫂子,路隊給你的?!?/br>歸曉一愣:“他人呢?”高海愈發心虛:“有事,讓你等著他?!?/br>“什么事?要等到什么時候?”“盡快吧……”高海退后半步,挺愧疚地盯著歸曉,也不曉得要說啥,根本就什么都說不得。路隊沒交待過。過去他們出生入死的,有家屬的也都不在身邊,怎么安慰人,大小伙子憋了足足半分鐘也沒想出來任何對策。再說,高海自己也亂得很,情況太復雜危險,腦子都要爆炸了,他可沒路炎晨那么冷靜——歸曉本就因為他關機擔心,再莫名拿到車鑰匙,送鑰匙的人又不肯多說半個字,愈是心慌:“……是不是出事兒了?”“嫂子,”高海頓了半晌,重吁出口氣,“你保重?!?/br>車鑰匙往她手里一拍,轉身就大步跑。歸曉急了,伸手要將人拽回來,硬是沒拽?。骸案吆?!”高海被她叫住,停步一瞬想到路隊人都走了還冒這么大危險,九死一生的,眼眶猛地就紅了,頭也沒回,推開防火通道的木門,跑了。她傻了,眼看木門重重撞回去,一聲巨響貫穿走廊。如此站了許久,才模糊著想起來,許曜還在電話那頭等著自己。回房從被子里找到手機,想說話卻被哽住,只有自己不斷起伏的呼吸聲。“歸曉?你要有事以后再說?!?/br>心跳一聲重過一聲,深想一分就想哭,可又拼命安慰自己,歸曉,別多想,他一個脫了軍裝的男人還能有什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