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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那并非毫無可能,少君?!币股?,男人對他的疑問回答,“假如您需要的話,這天下的一切都會為您所用。祭天臺確實有些能夠囚禁魂靈的法物,能夠將鬼祟困于器物中?!?/br>那時候他皺起了眉頭:“對他會有損傷嗎?”“也許?!笨吹郊募円幌伦泳秃谙聛淼哪樕?,男人只能無奈的攤開了手,“對于鬼祟來說,被囚禁在器物中,自然并非何等美妙的體驗,何況按少君所說,那位似乎還保持著相當的神智?!?/br>它多半會恨你啊,少君。男人輕笑著。我明明從來就沒有看到過你的臉——所以,只要你一直能夠在我身邊的話,就算恨我也無所謂吧。姬文純在湖邊蹲下來,看著湖面上倒影出來的自己,突然嘆了口氣,將自己的頭埋在膝上,悶悶地說:“……我做不到?!?/br>伊文一懵,感覺自己今天總是弄不清楚情況:“姬文純?”姬文純十分混亂地說:“我還是做不到……根本不可能,如果你恨我,我——”我會哭吧。他突然意識到。明明就是連親眼見到自己的宗族被殘殺殆盡的那天,也只是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出血,卻從未掉過一次眼淚的亡國的太子。能夠忍受諸多不幸,不論對于苦難還是戰亂,他都十分堅韌,但是,越是在意的事情就越怕受到傷害,這是人的常情。姬文純比起自己,更恐懼在自己身體里的那個魂靈會感到不快和痛苦。如果無法讓你喜悅的話,如果讓你恨我的話,我還不如在熱病的時候就直接死掉比較好。你的出現——不論是否存在,都讓人感覺痛苦。但我自己承擔就好了。雖然還是沒弄清楚情況,但姬文純似乎非常難過。伊文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對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的擔憂放在優先,把聲音放得柔和,安撫著:“我們……把人叫過來,吃些糕點吧?”他分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情緒,但平時的冷靜和掌控,在這時候反倒無措起來了,以至于在這個時候,竟然用著這樣笨拙的安慰,去掩飾著憂慮。姬文純被他逗得忍不住輕聲笑起來。是啊,就是這樣的人。愛他的原因,如果只是因為表象的話,難道不是太傻了嗎,明明能夠察覺到對方的本質其實是怎樣的冷酷無情,卻還是……愛上了那點能夠察覺到的,溫柔啊。所以他不會阻止。就像是之前在水潭中,他忍受著那高空上無形而強大的冰冷眼睛,揭露開伊文的身份,不加思考地說出想要代替他,去經受永恒一樣。姬文純明明是知道的——他只是在利用他,利用后就會離去,但是最終卻不加阻止,也不能宣泄情緒。明明知道會失去。他最終只是放下這沉重的負累,任由那些難以言說的心思沉進湖里,站起來,說:“嗯,你想吃綠豆糕嗎?我讓下人安排?!?/br>易鼎大典在京都外的東山舉行,經過夾道的百姓,直到抵達山巒高處,那里是古往今來無數帝王受封的祭壇。盤踞在這高聳的山崖邊上,在平日里,這里只有飛鳥橫掠而過的拜訪。山風很大,在山巒間撞擊呼嘯,吹起祭壇上早已褪色的幡布,沒有閃爍著的金銀玉石,那些龐大的石頭取代了它們的位置,反而使這里變得更加滄桑而磅礴,歷史的痕跡悠久強硬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將領臣子都已經在祭壇下等候,姬文純穿著繁復華麗的袍服,獨自站立在祭壇上,凝視著那不知見證過幾代人登基的幡布,低聲念誦:“王侯將相,盡歸塵土……”這么悲觀可不行啊。伊文心里想著。雖然姬文純似乎做了自我開解,但是隨著易鼎大典的將至,伊文還是察覺到自己收件人的情緒越加沮喪。心情越來越差,到最后甚至不再顧忌伊文,直接不做隱藏了,比如今天給他換上這一身袍服的侍女,都被少君滿身的低氣壓嚇得差點哭出來,連給他披著衣服的手都發抖得根本掛不上。眼看著這個情況再繼續下去,不是姬文純要越發惱怒,就是在外面等候著的新任朝臣們要焦慮不安得在事后把這些和小雞一樣可憐得瑟瑟發抖的女孩子們給遷怒處理掉,伊文只能覆蓋姬文純的意識,自己掌握這具身體,給她們安撫了一通。他要郵遞給姬文純的不過是江山罷了。只要他穩固王統,在這大業上能夠做成明君昏君還是暴君,本是無關的事。但,這個人,實在是單純得讓他都產生幾分憐憫。“姬文純?”“……?”即將登基的少君沒說話,只是在心里給他傳遞了一個小小的信號,示意自己正在聽著。“等到你登基后,我就要離開了,我會安居在大琰國運的上方,陷入沉睡。等到下次醒來,就會先打聽你的名號?!币廖牡穆曇魩е?。等到我醒來,我會先打聽你的名字。相信那個時候,你的名字一定會銘刻史書,甚至是人類文明的歷史中。是歷史書里的典范,是學生們課本里和被反復引用改拍的傳奇,還有游人如織的博物館里,誰都會停下來忍不住凝神注視的那個紀念,成為指引人們的光芒。所以并不是離別。就算對于我來說,只是稍微停泊了一下,然后接著向下一個世界邁進,接著,去走我自己的旅程,直到能夠抵達最后的歸途的時候。而對于你來說,不過是等待著另外一個陷入了長夢的人而已。所以,將這份希望送向未來。為了那些未來的人們,即將誕生的這個世界。姬文純楞了一下,然后別扭地將頭移向一邊,仿佛他們共用的不是同一個身體一樣,只是低聲地說:“我知道?!?/br>反正從今以后,也不會再有他在對方面前需要用“我”來稱呼的人了。祭天,禮樂,奉旨,宣言。國鼎已固。大典將至結束,夜晚也覆蓋了天幕。伊文借著姬文純的視覺瞥了眼天色,然后在他的心里說:“時間到了,姬文純,我要走了?!?/br>握在手里,本應潑灑在地上獻給蒼天厚土的酒杯,一時失手跌落在祭壇邊上的水池里,隨著桔色酒水融進清澈的水流中,美玉制的酒杯撲騰一聲就沉進了水里。若是要讓祭天司的人看到,必然要帶著戰戰兢兢地對他說此絕非吉相,姬文純卻只是凝視著酒杯,說:“就到此處?”伊文嗯了一聲。“那……”姬文純猶豫斟酌著。告辭、再會、后會有期、珍重、別過——想要說的話,最后慎重地變成了、“……永別了?!?/br>“永別了,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