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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罰了一百棍,罷職發回原籍。幸得舅舅收留,才有了今日?!?/br>府尹聽罷,絕望道:“賢外甥,就是這個人害了你……也罷,賢外甥,你先走,老夫不做人了,把官印收拾了,包些銀兩,今日就上京辭官,讓三班六房散了,都逃命去!”這人道:“舅舅這是什么話,孩兒豈是貪生怕死之人,他來見我,必有緣由?!?/br>莊少功在州衙外候了良久,有人請去后園,始才相信,無名真有個衙門里當差的朋友。到了后園,只見一人抱刀立在石桌前,黑披紅衣,英姿勃發地喝道——“無名,你這殺千刀的欽犯,應某不找你,你倒要送上門來?”莊少功聽到欽犯二字,臉色一變,一口氣沒提上來,幾乎要暈過去。無名一手扶著他,向那人道:“鷹爪應,這是莊家的少家主,要我來投案?!?/br>那人聽聞是莊家少主,臉色也是一變,似覺莊少功深不可測,向無名道:“好,我倒要看你耍什么花樣,你的罪狀已是罄竹難書,打算投什么案?”“我在百丈山下,嚇死了一個山匪?!?/br>“就這一件?”“我還傷了‘宰羊鋪’的小二?!?/br>那人聞話,倒抽一口冷氣,湊到無名耳邊,低聲道:“可否借一步說話?”無名慢騰騰地,邁了一步,仿佛費了很大力氣:“你說?!?/br>“……能不能……”那人艱難道,“再借一百步說話?”一百步之后,兩人撇下莊少功、車夫及一干偷窺的官吏,來到后園假山上的涼亭內。“無名,你還是這般無法無天,”黑披紅衣的那人道,“那‘宰羊鋪’,可是‘神調門’的盤口,你到了瀟湘,不比在陽朔,‘宰羊鋪’為何賣人rou,為何沒人動它,你不清楚?”無名潛運內功,傳音入密:“我找你不為這件事?!?/br>“唉,我知道你不怕‘神調門’,但‘神調門’盯上了你,你還來永州,豈不是害人?”無名像是沒聽見:“我劫了一箱紅貨,山匪的,你拿去花?!?/br>“——你是嫌貨扎手吃不下罷?我自帝京淪落州衙,五品到末入流,你還要拉我下水?!?/br>無名仍是沒聽見:“然后,你去莊家送一封信?!?/br>“啐,去‘劫門’送信,瘋了不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江湖上傳你應驚羽擅射,只比無敵差了一石,半里外,不能一箭將信射進去?”名為應驚羽的紅衣人道:“這個是沒什么問題,我那把極反弓,豈止射半里,但我有要事在身,九月初九,金陵乾坤盟比武招婿,不是你來,我這就告休沐動身了,實在沒工夫送那什么信?!?/br>“比武招婿?”“不錯,夜盟主為他的千金夜煙嵐招如意郎君,你不知道?”“呵,你一個末入流的捕頭,也想參加比武招婿,你有請柬?”“怎生沒有,我還誆你?”應驚羽取出一封烙著鷹紋火漆的帖子,“我義父本是武林盟主,朝廷招安之后,武林正派才分為山岳盟和乾坤盟。何況,放眼江湖,國子監里讀過書,一度官居五品的,除了我,沒有第二人。夜盟主邀請我,也在情理之中?!?/br>無名沒精打采,不解地聽著,忽地以指抵著那帖子,嘩啦一彈——紙崩似蝶,撲棱棱,紛紛揚揚,打在了應驚羽的臉上!應驚羽手里,還捏著帖子的碎片。他呆了一呆——一掌擊碎金石的招數,他見過不少,過剛易折,沒什么稀罕。但憑借一指之力,將柔軟且沒什么著力處的紙彈碎,他還是頭一回目睹,簡直如同戲法一般。“請柬沒了,”無名心安理得地看著他,“你可以去送信了?!?/br>應驚羽仍舊不敢相信——他以為他和無名是朋友,朋友應該肝膽相照,無名竟毀了他的請柬!再看無名,分明是清楚有比武招婿一事,料定了他是比武的勁敵,這才防患于未然!“你這不要臉的掃把星!”應驚羽惱道。“你舅舅是永州府尹?”“……”應驚羽終于聽懂了這是威脅,咬牙切齒,“休要動我舅舅,我送便是!”莊少功坐在石凳上,如坐針氈,心驚rou跳地眺望著無名和那黑紅衣服的人。遠遠地,只見碎紙花飛出涼亭,那黑紅衣服的人便掄胳膊揮拳頭的,十分駭人。“少主,吃個石榴?”車夫接過皂役奉來的四品瓜果。莊少功一時無語,硬生生地道:“……我哪里吃得下……無名怎會是欽犯?”車夫聽了,笑道:“‘那位’過山屠山,是欽犯也不奇怪,不過,少主不必擔憂,‘五劫’皆是欽犯。翻開刑部的卷宗,江湖各大派,除了山岳盟,乾坤盟、八門和魔教一個也跑不了?!?/br>聽車夫如此安慰,莊少功只覺雪上加霜,天旋地轉,連自己在說什么都不知道了。原來,無論正邪,所謂的武林豪杰,就是一群為朝廷所不容的亡命之徒么?他自幼熟讀百家之言,曉得圣人奉天敕法舉五刑,刑禮治世,仁義克己。做人要與天地合乎其德,與日月合乎其明,與四時合乎其序。無論哪家,也沒有說胡作非為是對的。好么,他學了這些,家里卻養了一窩欽犯……他慘白著臉,默默地捶著心口。車夫替莊少功順了順氣,又勸道:“少主,想開些,朝廷有律法,江湖也有規矩。即使這兩樣都沒有,只要心中有數,自己想做什么樣的人,哪里不是一樣?非要那什么法約束著,才能做人么。想那天地初開,沒有王法,人一樣有善有惡,活了下來。有些人,再拿律法規矩制約他,也只將自己的害怕當做良善,并不知道人非草木,自古便有一樣東西,就是心?!?/br>莊少功心神不定,只聽了一半進去,隱約覺得這番話大不敬,但畢竟有些道理,具體是何道理,因沒聽進去,又不能感同身受,也就不太明白了??傊?,這馬大哥是有很多道理的。聽上去,對方也是目無王法的,但的確是在用心安慰他。可他還是害怕,豈止是害怕,上有嚴父慈母需要侍奉,下有莊家數百條性命系于他一身。無論是無名,還是馬大哥,他都不忍見他們傷人或者受傷……因為……他是他們的少家主。第8章死尸客棧耽誤了一盞茶的工夫,一行人出了州衙。未到午牌時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