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據吳曈的mama和鄭隨波的mama交叉驗證,兩位小朋友初見的時候,是以鄭隨波的哭聲開始，以吳曈的哭聲為終結的。

吳曈和鄭隨波兩家人住得很近,就在前后街上。要是不愿意繞過十字路口,也可以厚著臉皮從滿意飯店那里抄近路。

兩個mama早在備孕的階段都已經互相認識,但最后沒有住進同一個病房。

生了孩子之后大概半年，兩家帶著小孩出門玩,在廣場上碰到了。

鄭隨波戴著一頂藍色的毛線帽,吳曈戴著紅色的。

鄭隨波原本沒哭，但mama把他放到草坪上的時候,他卻突然扁著嘴巴哇哇大嚷起來。

“不哭不哭,跟哥哥拍照?！?/br>
“我們吳曈比你家的大三天是嗎？”

兩對爹媽拿著相機在草坪上比劃,才剛剛學會坐的兩個小朋友就放置在草坪上。

鄭隨波哭了一會兒，看到吳曈和他的紅帽子，鼻子一抽一抽，不出聲了。

吳曈一直沒吭聲,很沉穩。他在欣賞鄭隨波的哭相。

鄭隨波不哭了,吳曈沖他伸出手，在他臉上撓了一下。

撓了也不見哭,鄭隨波反而有樣學樣，也伸出軟軟的手掌,沖著吳曈的腦袋打了一記。

這回直接把吳曈的帽子也扯了下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吳曈吃了一驚,但還不會表達，只是睜著眼睛看鄭隨波。

“來來來看鏡頭?！?/br>
兩個爸爸都舉著相機,撅著屁股趴在草坪上沖孩子喊。

吳曈抓住自己的紅帽子，轉頭看了爹媽一眼，嘴角耷拉下來，嗷地哭了。

“騙人！”鄭隨波單腳扶著墻，沖著走在墻頭上的吳曈大吼，“我哪里有本事打哭你！”

“你回去問你媽?！眳菚釉趬ι峡缌艘淮蟛?，邁過一個缺口，回頭笑嘻嘻地看著鄭隨波，“跟哥哥道歉?！?/br>
“把鞋子還給我！”鄭隨波大罵，“變態！打架就打架，脫鞋子是什么意思！”

吳曈蹲在墻上，手指勾著球鞋的鞋帶，沖鄭隨波晃動他的鞋。

這是山海公園海邊的一道矮墻，縫隙上長滿了細小的蕨類植物，一棵倔強的榕樹撐破了矮墻。

“你跟1班的王曉歡分手沒有？”吳曈問他。

鄭隨波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只會指著他手里的球鞋。

吳曈和鄭隨波從小就認識，不僅幼兒園讀同一個班，連小學也是同一個班。

據鄭隨波的爸媽說，小學入學考試的時候，因為擔心沒辦法和吳曈分到同一個班，鄭隨波小鵬喲當場在考試現場打滾撒潑，給老師留下了非常惡劣的印象。

鄭隨波堅決不相信。他認為是爸媽受吳曈影響，記憶出了點兒問題。

上了小學也不見消停，鄭隨波的個子比吳曈矮，吳曈坐在他后面兩排，上課沒事做就撕橡皮扔他。

吳曈的動作很隱蔽，老師沒辦法發現。但是鄭隨波由于憤怒而采取反擊行動的時候，總是被老師一抓一個準。

小孩子的心思一點也不比大人少，五年級的時候鄭隨波被選中去參加學生交誼舞的培訓，他的搭檔是隔壁1班的王曉歡。

王曉歡很漂亮，但是鄭隨波一點都不喜歡她。兩人第一次共同培訓的時候，王曉歡不牽他的手，只肯圈著他的大拇指。

“你手好冷，不要碰我?！痹R尾辮的小姑娘倨傲地說。

鄭隨波一肚子委屈沒辦法講，訓練完了離開舞蹈教室的時候看到了剛剛從廣播站走出來的吳曈。

“交誼舞！”吳曈笑得像個色鬼，“你完了！你跟女孩子手牽手！”

“沒牽上！”

“你搭檔是誰？”

鄭隨波告訴他了，吳曈抿著嘴笑。鄭隨波特別熟悉他這個表情，知道他肯定又冒出了什么壞主意。

第二天，鄭隨波和王曉歡談戀愛的謠言就莫名其妙傳了出來。

之后的訓練更加難熬，王曉歡一臉怨恨的表情，連大拇指也不肯圈了，只拈著鄭隨波的小手指末端。

“我喜歡謝霆鋒，你算什么！”她氣哼哼地說，“我不喜歡你！”

鄭隨波：“……”

謠言的源頭顯然就是吳曈。

鄭隨波以為這種流言只要不管就行了，但吳曈顯然還來勁了，一有空就問他和王曉歡發展到什么地步了。

單腳跳著把吳曈從矮墻上揪下來，鄭隨波先踢了他幾腳，搶過球鞋穿好。

吳曈走過來和他勾肩搭背，一臉親熱：“唉，王曉歡有什么好的，等上了初中，才是天堂?！?/br>
鄭隨波：“什么天堂？”

吳曈壓低了聲音：“你沒聽過嗎？我們要分去的實驗中學里，有好多學生都是六小和八小的?！?/br>
鄭隨波：“哦？”

吳曈：“六小和八小的女孩子最好看了?！?/br>
鄭隨波興趣不大：“哦?！?/br>
吳曈在他腦袋上捶了一下：“你是不是男人！”

鄭隨波煩死他了：“別打我頭！我就是被你打矮的！”

吳曈連忙揉他腦袋：“好好好，不打了不打了。不說王曉歡了，我媽今晚做餃子，你來不來?！?/br>
“廢話?！编嶋S波踩了他一腳，“是蝦仁餡兒的嗎？”

吳曈裝出瘸腿的樣子，一跳一跳地回到了班里。小學的最后一次春游結束了，他們即將成為初中學生。

2.

開學第一天，鄭隨波他媽跟鄭隨波說，讓他出門前去爺爺靈前拜一拜，希望他和吳曈還能分到同一個班。

鄭隨波：“爺爺真的靈嗎？”

mama：“爺爺以前跳大神很有名，你說靈不靈？”

鄭隨波滿心虔誠地燒香去拜，懇求老人千萬別把吳曈和自己分到同一班。

他爺爺以前的威名顯然水分很足。

看到分班表之后，鄭隨波一整天都垂頭喪氣的。

他個子開始躥高，沒辦法坐在前面了。老師排來排去，居然讓他和吳曈成了同桌。

吳曈坐在自己位置上，看到鄭隨波走過來，給了他一個飛吻。

“……”鄭隨波把書包摔在課桌上，“吳曈，你腦子有病吧?！?/br>
“噓！”他豎起手指示意鄭隨波小聲點，“不要敗壞我名聲?！?/br>
鄭隨波心情太差了，干脆趴在桌上一聲不吭。

吳曈戳戳他手臂：“今晚來我家吃飯嗎？”

“不去?！?/br>
“有很肥的膏蟹?！?/br>
鄭隨波不吭聲。

“還有這——么大的彈蝦?！眳菚咏o他比劃。

鄭隨波看不到，但有些心動。

吳曈的爸爸因為工作上的便利，常常會帶很多質量好又便宜的海鮮回家。鄭隨波的爸爸海鮮過敏，所以他家里向來是不吃海鮮的。吳曈知道他饞，老是用這一口吃的來引誘他去家里玩。

吳曈又戳戳他：“去不去??？”

鄭隨波對自己感到臉紅：“好吧?！?/br>
他是真的很饞。

3.

“鄭隨波去學畫畫了？”吳曈的mama一臉吃驚，“他成績這么好，怎么還去學畫畫？”

吳曈大口吃飯：“不知道，他喜歡吧？”

吳曈的爸爸警告他：“你不要亂來，該好好學習就好好學習。波仔他有天分，你不一樣?！?/br>
吳曈連連點頭。

點頭是一回事，第二天去了學校，還是照例要揪著鄭隨波取笑一番的。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取笑鄭隨波，但看到鄭隨波因為自己的一句兩句話氣得臉都漲紅，話也說得結結巴巴的時候，吳曈很有成就感。

這時候已經是初二了，兩人沒能繼續坐在一起。

每天下午的最后一節課是活動課，廣播站的人會在廣播室里放一些歌兒，念一兩篇散文。

吳曈不想再放秘密花園和班得瑞的磁帶了，他從家里偷偷帶來了一盒自己錄的玩意兒。

鄭隨波活動課的時候會在廣播站樓上的美術活動室里畫畫，吳曈把磁帶塞給自己搭檔就上樓去找鄭隨波玩了。

“聽出來了吧？”他得意洋洋地問鄭隨波，“考考你，這是哪部動畫片的歌?！?/br>
美術活動室里一般只有鄭隨波一個人，有時候老師會過來看看，大多數時候，連活動室的鑰匙都是鄭隨波一個人拿著的。

他側耳聽了一會兒。

“……棒球英豪的片尾曲？”鄭隨波看著吳曈，“老師不是說不能放這種嗎？”

“誰說不能放了？”吳曈拉過一張凳子坐在他面前，看他畫畫的樣子，“昨天站長還放了周杰倫的新歌?！?/br>
“我不喜歡?！编嶋S波說，“聽不清楚他唱什么?！?/br>
“那你喜歡聽什么？”吳曈問，“我找來放?！?/br>
鄭隨波想了想：“陳小春?！?/br>
吳曈：“……不可能放的，你死心吧?！?/br>
鄭隨波嘆了一口氣，肩膀塌下來：“好吧?！?/br>
他嘴上一直跟吳曈說話，手卻沒停過，一直在畫。畫板上夾著一張石膏像的照片，他在臨摹，但臨摹得又不十分相似。

吳曈坐在他面前，看不到畫，只能看到鄭隨波專注的表情。

在認真做事的時候，他無比熟悉的兒時玩伴會顯出幾分不一樣的專注。

“波仔?！眳菚訉W著大人喊鄭隨波的口吻說，“你也畫畫我啊?！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鄭隨波停了手：“??？”

吳曈指著自己：“我，我給你當模特。你想我擺什么造型？”

鄭隨波笑了起來，皺眉盯著吳曈。

吳曈也看著他，眨了眨眼。

活動室里太安靜了。廣播里的音樂還在繼續，棒球英豪的片頭曲播完了，開始播片尾曲。吳曈聽著歌，立刻就能想起和這歌配套的每一幀畫面。

“我畫你，根本不需要模特?！编嶋S波換了一張新的畫紙，有點兒得意，“你去玩吧，放學我就能畫完?！?/br>
吳曈半信半疑，挪了挪凳子，坐在鄭隨波身邊，看著他畫。

鄭隨波沒再說話，低頭削筆。吳曈手里墊著一張紙，給他接著。

木屑與鉛筆芯的粉末紛紛落下，掉在紙上，吳曈似乎聽到了它們發出的柔軟聲音。

4.

那天，吳曈收獲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幅畫像。

他覺得不太像，自己應該比鄭隨波畫的更帥一點才對。

拿著畫兒下樓之后，因為擅自更改廣播站的音樂和流程，他被老師狠狠批評了一頓，并且寫了一份五百字的檢討才能離開。

學校里早就沒人了，鄭隨波這時候也應該在家里吃飯洗碗。

吳曈用大的美術課本夾著那張畫紙，跑到了照片沖印店里，花了幾塊錢巨款過塑。@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回家之后他匆匆吃了飯，回到房間里就在想，應該把這張畫擺在哪里。

掛在墻上不太好，他覺得自己看到的時候會害羞。

藏在抽屜里也不好，他時不時也想拿著看看的。

起初還不覺得，但后來越看越覺得，確實和自己很像。

吳曈把過塑了的畫放在桌上，低頭端詳。

他想知道，在畫這張畫的時候，鄭隨波想的是什么。

畫上的吳曈一只手撐在課桌上，支撐著腦袋，正沖著畫面之外的人笑。

為什么不像呢？吳曈想了又想，在回程之中，漸漸明白。

他不知道自己看鄭隨波的時候，原來是這個表情。

鄭隨波印象中的吳曈，原來是這樣子的。

為了提升這幅畫的價值，吳曈死纏爛打要鄭隨波在畫上簽字。鄭隨波的名字就大大咧咧地寫在畫的下方。

吳曈家里有很多他和鄭隨波的合影，最早的那張就是半歲時候拍的。他坐在草坪上哇哇大哭，鄭隨波轉頭看他，眼睛圓圓的，臉也圓圓的，藍色帽子上有一團圓圓的毛線球。

可愛。吳曈心想，誰看到那張照片，都會覺得鄭隨波可愛的。

他的手指隔著透明的過塑膜，撫摸著鄭隨波的名字。

這張畫上有一個笑嘻嘻的他，還有一個鄭隨波的簽名。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覺得比所有合影都更有意義。

吳曈站在書桌前，忽然想起自己的那盒磁帶忘了拿回來。

那盒他自己灌錄的磁帶里有那么幾首歌，說的是一些蒙昧未懂的愛。

這一天晚上吳曈很晚都沒睡著，他一直呆坐在地上看鄭隨波的畫。

末了還緊張兮兮地親了一下鄭隨波的簽名。

“哇?！眳菚有÷曮@嘆，捂著自己發燙的臉，忍不住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吳太陽，并不是一開始就這么……的！哈哈哈哈

下一更明天中午見。手好冷啊，哭唧唧——

再給我下一個文打打廣告吧，文案見下：

身為危機辦最出色的精神調劑師，秦戈遇到了從業之后最棘手的一位來訪者。

謝子京：噢，愛您。

秦戈：這位哨兵，在今天之前我并不認識你。

謝子京：秦醫生開什么玩笑，我是你前男友。

確認自己并未談過戀愛的秦戈目瞪口呆。

謝子京：你失憶了。

秦戈：你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