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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杯,他便拿起毛筆,浸入杯中,鋪開紙張,用左手在紙上寫起字來。右手廢了,還有左手。就算把他的左手也廢了……那他也還有嘴。斛律孤,你永遠都不能讓我李冼屈服。總有一天,我要親眼看著你塔悍覆滅。左手寫字寫得很慢,筆畫也幾乎都是歪斜的,可李冼一直沒有停下來。那杯中的血凝固了,他便再割上一刀,繼續寫。待他寫完那份情報,腕上已經多了三處傷口。這一次,鳳羽和紙上的字跡,都是紅的了。他笑了一笑,把杯里的血用水沖了,潑在地上。疲倦。☆、74李冶看見那份用鮮血書寫而成的情報的時候,整個人都驚怒得顫抖起來。手里的茶杯也被他生生捏碎,掌心被劃傷出血,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這幫畜生……”沈心站在他旁邊,勸道:“陛下,您冷靜些?!?/br>“冷靜?我怎么冷靜?!我恨不得現在就沖過去把他們一刀一刀活剮了!”“你這樣是沒有用的?!彼従從闷鹉欠萸閳?,上面用血寫成的字跡已經干透,呈現出暗紅色,紙張也有些皺巴巴的。她第一眼看見它的時候就知道李冼一定是出事了,因為這不僅是一份血書,還是一份左手書,雖然不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但現在看來,他的境遇一定非常不好過。玄羽的人明明就在他身邊,卻一絲一毫也不能幫他。那種絕望……恐怕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夠承受得了的。“雖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可他并沒有向我們求救,這就說明他覺得自己還能應付得來。他能想出辦法繼續聯系我們,我們……也不必太過憂心了?!?/br>李冶聽她這話,一拍桌子便站了起來,眼眶早已通紅,怒斥她道:“對,你是不擔心!他不是你弟弟是吧!什么狗屁玄甲軍,我看也不過是冷血無情的畜生!與那塔悍又有何異?!”沈心微微顰了眉。“你告訴我,我們是真的打不過塔悍嗎????!三十萬大軍我們沒有嗎?!別說三十萬,就是五十萬、一百萬!我們也照樣拿得出來!為什么不肯攻打雁門關?為什么不肯踏平了那些殺千刀的畜生?!”“請你冷靜?!?/br>“我冷靜不了!”沈心凝目注視著他,眼中已經無甚情緒,“隨便你怎么想,我沈心,從來就不是有情有義之人;玄甲軍,過慣的也是刀頭舔血的日子,‘情’之一字,在我們眼中視為糞土。我要提醒你的是,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你也知道,這天底下,玄甲軍只聽一個人的話,而這個人并不是你。他要的就是用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勝利,他肯犧牲自己為天下,不管別人怎么看,至少,我是敬佩的?!?/br>她停了停,又道:“你所說的,幾十萬大軍攻取雁門關,將塔悍驅逐出境,不是不可以,但這違背了他的初衷,用尸骨堆積出來的勝利,他是不屑要的。而且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真的損失幾十萬兵力打贏了,又真的算贏么?國力會因此大傷,如果此時再有人趁虛而入,我們又該怎么辦?”李冶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半晌只沖她擺了擺手,“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br>斛律孤掰斷了李冼手指這事,謝言隔了好幾天才知道,他當下怒斥了一頓斛律孤,隨后去看望了一下李冼。不知怎的,自從上次他設計算計了李冼,這心里就一直非常不安,好像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一般??伤髅饔帜敲赐春蘩钯?,恨他葬送了自己的仕途,讓自己變成了一個殺人犯,又變成了叛國賊。然而每每夜深人靜,睡不著的時候,細細想來,這些,又真的是他的錯嗎?真的是他害了自己嗎?肯用自身的貞潔來換取一份情報,不顧自己的安危只身入胡做大胤的眼線,這樣一位皇帝,真的會玩弄官場上那些權術,埋沒人才?他當真,是罪魁禍首?心里突然有些迷茫。謝言進入李冼帳中的時候,李冼正縮在角落里,用被子裹著,蜷成一團,雙手抱著膝蓋,閉著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這人跟剛來的時候比,已經憔悴得不像話,瘦得看上去就知道沒什么分量,發髻散亂著,顯然已有很多天沒有打理過了。除了身上還干凈,衣服是新換的,幾乎已經跟個奴隸或是犯人無異了。哪里還找得出半分皇帝的樣子。還記得五年前那場殿試,這人在眾多考生中走過,看了一眼自己的卷子,沖他微微一笑,那份從容,那份自信……如果不是知道面前的人就是李冼,他幾乎無法將這二者聯系起來。把他交給斛律孤,也許是自己做過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謝言緩緩蹲下來,試圖去查看他纏著繃帶的右手傷勢如何,一碰之下卻瞬間驚醒了李冼,后者猛地朝后一縮,抽回自己的手,抬起驚慌失措的眸子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看清了來人是誰,慢慢垂下眼去,卻把被子圍得更緊了些。就像一只受驚的小獸。他看了自己那么久,才看清自己是誰,這可絕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謝言皺起了眉。他沒再碰李冼,出了營帳,叫來那個一直給他醫病醫傷的老軍醫。軍醫一見他,還沒等他問上什么,立刻跪了下來:“軍師!算老夫求求您,您不要再讓可汗碰陛下了!”謝言眉間褶皺更深:“什么意思?斛律孤經常傷他?”“是,三天兩頭就要打上幾下,陛下身上常常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就算再怎么治,也治不過來??!”軍醫站起了身,跟在謝言身后,道,“不僅僅是打,還……”“你不用說了,”謝言閉上眼睛,“我都知道,可我管不了他?!弊猿耙恍?,“我不過是個軍師罷了,可汗的人,我有什么資格管?!?/br>“可是……”他抬手制止了對方繼續說下去,又問道:“李冼每天都吃什么?跟大家一樣么?”軍醫似乎頗有為難,沉默了兩秒才答道:“回軍師,陛下……他不吃飯?!?/br>謝言停住了腳步,吃驚道:“不吃飯?為什么不吃飯?”“起初還是吃一些的,后來被可汗斷了手指,左手又不會使筷子,便干脆不吃了。老夫找人喂他,他也不肯張嘴?,F在……只能靠參湯吊命?!?/br>“這個斛律孤!”謝言終于忍不住怒了,“這不是存心把他往死里逼!不行,你給我想辦法,讓他吃飯!”他皺著眉沉思了一會兒,“我會盡快讓斛律孤把他放回大胤去,絕不能讓他死在我們這里!這段時間還得靠你,照顧好他?!?/br>“……是?!?/br>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