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赦這么做的理由,所有人也沒有逼問。然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便也失去了任何隱瞞的意義。姜赦并不想讓林枷擔心,可在剛才的爭執中林枷已經知道了,那么隱瞞的理由便徹底消失。林枷牽著他往外走,他的腳步停下來,搖搖頭,對那位年輕的警察說:“我知道這些小偷是什么人?!?/br>☆、032那天姜赦和工地的混混打了一架之后,對方不但沒有抑制,反而變本加厲。好幾回姜赦都想著干脆就這么不干算了,但在這之前,總得找到替補的工作才行,結果他每天傍晚從工地回來,在這座城市東奔西跑,對方不是嫌他年紀太小,要不然就是毫無理由地拒絕。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撒手不干,只要跟工頭說一聲就可以了,然而現實并沒有給他逃避的余裕。他發現林枷遠比他知道得要脆弱,如果他的工作就這么丟了,林枷可能又要承受不住離開了。說起來,姜赦根本不知道林枷為什么會回來,他猜想了一陣子,也許是舍不得兩個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可這份舍不得能支撐多久?會不會又像之前一樣,哭著喊著要回孤兒院?每當想到這里,姜赦就開始動搖,可怕的并不是失去林枷,而是失而復得,接著對方再度覺得無法生活而離開,那才叫天堂地獄之間反復來回,冷水與滾水先后撲來,就是巖石也被擊碎了。他和林枷共甘共苦十幾年,沒有血緣,勝有血緣,彼此早已變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每一次分開都像活生生撕下一塊血rou,林枷的感覺如此,他的感覺亦如此。一個人迎著冷風回家,面對著空房間的畫面來回在他腦子里轉悠,姜赦打了個寒顫,終于還是用一個愚笨的方法暫時滿足了工地里的混混。但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第一次偷東西的是他,第二次偷東西的還是他。就算別人圍著他嘲笑譏諷,他躲在廁所里洗了幾個小時的手,這也都是他的錯,是他的選擇。林枷總覺得他聰明,其實他就是個笨蛋。姜赦把事情徹徹底底交代完,年輕警察聽得一愣一愣,完了一拍桌子,咬牙切齒地說:“一群臭老鼠!”又在耿直嬸和信田叔的擔保下,林枷領著垂頭喪氣的姜赦離開警局。外面冷風一吹,林枷才微微清醒,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耿直嬸大概知道他們兩個有話要說,拽著信田叔遠遠地走在前面,留下他和姜赦走在寂靜黑暗的道上,偶爾會用手電筒往后一照,叮囑他們走路小心。林枷不知道自己該先說什么,是說他告白的事情,又或是說當警察的事情,哪一件都不好開口。他瞥見姜赦的鼻頭紅紅的,頓了頓,還是把對方的手揣進自己兜里,說:“阿赦,明天別去了吧?!?/br>這陣冷風也把姜赦給吹醒了。他點點頭,低著頭不說話。林枷握著他的手,忽然發現他的掌心粗糙,就像是在捏著一塊枯死的木頭,他心里一陣酸澀,總覺得在不久前還不是這樣的,他忍不住翻來覆去地摩挲他的手指,每碰到一次上面的細碎的傷痕心就下沉一分,直到姜赦掙開他,將手背到自己身后,似乎要將自己的難過藏起來,再也不肯告訴他了。然而姜赦腳步一頓,抬眼看著他:“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彼此的眼眶都被凍得微濕。林枷用力點點頭:“都是真的,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br>“嗯?!苯獾偷偷貞艘宦?,繼續走了起來。林枷忽然就落下了一大段路,小道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偶爾有老鼠從角落里竄出來,吱吱吱叫個不停,身后是無盡黑暗,姜赦越走越遠,手電筒的光束指著前方,微弱黯淡的光影里,瘦削的光影越發挺拔,卻也格外孤獨。他只有一個人,他孤身一個人。林枷沉沉地垂下眸子,驀地抬起頭,沙啞的嗓音驚走了巷子里的老鼠。“阿赦?!?/br>姜赦猶豫了一下,停下來。林枷搖搖頭,說:“你走吧,我來追你?!?/br>他從未覺得如此荒謬,在這之前,他竟忍心讓姜赦一個人孤獨地走在黑暗之中。林枷,你是不是瘋了?頓了頓,他繼續說:“之前的事情,對不起,我害怕看到你對我失望,所以比起把話說清楚,我選擇將我們之間的事情帶過去。以后,如果你再覺得傷心的話,你走吧,快快地走,別再等我了,讓我來追你,我會跑著來追你,會飛著來追你,然后用力把你套住,我會對你好,比過去更好,直到你重新再相信我?!?/br>他一步步往前走,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像是真的如他所說,他會跑著來追他。而后姜赦身后有個人重重地撞上了自己,林枷伸出雙手,緊緊地箍著他的腰,急促的呼吸輕輕地吐在他的頸側,讓他覺得有些癢。他其實也有點怕癢。便下意識地掙了一下,后面的這個人偏偏固執地箍著他,怎么也不肯放手。姜赦心口發疼,動作漸漸停下來,強忍著癢意,一直等到林枷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他才說:“你……還會讓我覺得傷心嗎?”聲音里含著困惑和猶疑。林枷搖搖頭,將臉埋在他的肩窩里,悶聲說:“我不會了?!?/br>“嗯?!?/br>姜赦輕輕地應了一聲。林枷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腦子里瘋狂想著該怎樣才能讓他相信,就在這時,姜赦的手蓋在了他的手背上,他低低地說了一句:“林枷,放手,你鬧得我很癢?!?/br>林枷一晃神,姜赦便握住他的手轉過身,靜靜地看了他一陣。半晌,他聽見他說:“如果你不會讓我傷心,那,我也不會讓你難過。我接受你的道歉了,但是,我還是有點害怕?!?/br>天邊的烏云忽然散開了,淡淡的光輝從天而降,少年的面容終于在黑暗中漸漸顯露。姜赦的眼眸里似乎釀著一片靜謐的星光,他向來是個溫柔的少年。“我現在,可能還暫時做不到像以前一樣?!彼f,“我聽說過很多話,也知道很多道理,我會努力去相信你,不過,我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就是這塊地方,還需要一些時間緩過來?!?/br>林枷微怔,片刻,他抬手輕輕摁在他的心口處,指尖發顫。“嗯,我知道了,如果你要我等你,我就會等你?!?/br>“還有那件事,我需要想想?!?/br>林枷知道他指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他搖搖頭,說:“你不用想,順其自然就好了?!?/br>他其實沒有奢望太多,相愛是兩個人的事,喜歡卻是一個人的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姜赦搖搖頭,“我不會那么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