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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衡揉了揉太陽xue,笑道:“果然是書院里出來的人,以后都這么說話我就不敢來了。容越得了幾大箱子古書,我送到你府上了,見了嗎?”“多謝將軍!這些時候一直呆著衙府和書院,還沒來得及回去?!?/br>遲衡哦了一聲低頭品茶。莊期簡單敘述了他這半年的督學司業事務,繁雜且艱澀,許多事還是開疆拓土。雖然遲衡早從紀策那里詳知了,從莊期口中說出,卻淡淡抹去個中的艱辛。遲衡瞅著莊期的臉頰,似乎那些艱辛不曾有過一樣,心中升起一股敬意。司學諸事簡單說完后,莊期道:“我看過許多地方的公學與私學,生出一個想法,這幾天寫了一個呈冊,還需要將軍準許?!?/br>遲衡面露一絲訝異,莊期從未提出過要求。“曦和書院也好,玢州的私學也好,我都覺得太過束縛。紫星臺天文地理節氣均有涉獵,如能由出世轉向入世,恰可以彌補元奚國過于呆板的辦學,比現下單純的苦學科考好很多?!鼻f期雙目炯然,面帶自信的微笑。遲衡覺得很有意思:“那你了解紫星臺的弱點嗎?”莊期道:“紫星臺要求出世、學問太艱澀、且多鬼神虛無之說,而且經義太由心,所以不能普及百姓。我會揚長避短,汲取紫星臺最有用的東西,造福百姓?!?/br>“你想讓所有的書院變成紫星臺?”“那很難。百年樹人,幾百年也未必能做到一統天下。一紙命令下去,反而會適得其反。最主要的是很少人了解紫星臺,更談不上發揚光大?!?/br>“你想怎么辦?”“身為司學少卿,我目前最要緊的是廣開公學、鼓勵私學,不拘一格提拔人才,讓整個元奚的科考及舉薦重新運轉。同時,我想開設一個新的私塾或學院?!?/br>遲衡訝然凝望莊期。“五月時,我命人將紫星臺的所有經義之書抄下來,之后一直淬其精華,紫星臺絕對不單單是觀星象,看風水,查氣數,可用的地方很多的,天文、地理、經略、育人為善、滌人心魂、不拘陳規,比現在的學院一味呆板學古、規矩繁雜好很多。所以期望私設學塾,盡我所能將紫星臺的學問廣傳開來?!鼻f期越說越神采奕奕,雙目如深林飛電一樣。遲衡被他感染,傾身道:“你能忙得過來嗎?”“去做,就能忙過來。傳授學業不需拘泥于時間,我可以每天入夜酉時以后教授學問。當下,我已物色了一批學子,愿意跟著我學,以一傳十,以十傳百,假以時日就可實現。當然,我也不會那么拘于形式,沒有學院,在莊府一樣可以實現?!鼻f期胸有成竹。遲衡將茶杯放下,微笑:“我當然同意?!?/br>遲衡不僅同意了,在兩個月后還親筆為莊期書院的匾額提了字:萬里書院。莊期望著匾額的樣子,特別像他仰望星空的專注。遲衡想,他會越來越少見到莊期。的確,以后的兩年里,遲衡都沒有太見過莊期,見面也是匆匆忙忙,遲衡所攬閱到的都是司業少卿所做的功績。司學乃是長計,經濟民生是即見成效,所以司學的事務往往被推到后邊。但凡遲衡見到莊期正兒八經來到自己跟前時,必然是莊期為了司學之事據理力爭之時,莊期的耿直、執著以及不愿妥協,令他在一眾人中獨樹一幟。以至于遲衡偶爾都懷念當初塵世不染的莊期了。至于私塾之事遲衡極少過問。數年后的一天,遲衡已入主京城。有日,逢大雨,遲衡一襲普通的衣裳奔入一個尋常人家避雨。主人一個私塾的先生,遲衡與他攀談起,書生談吐不俗,他自稱是萬里書院的弟子。遲衡十分疑惑,莊期的弟子怎么會有平常人士。細問才知,莊期傳授下來,他的弟子們又散枝開葉,有普通子弟愿意來聽均可。遲衡笑著問先生會不會看天相。這先生回答略知一二,會看些利于農事的節氣,但更多的是為人之學,訴諸于心于禮。遲衡又問他見過莊期沒有,這先生立刻面露傾慕之色,說僅見過一次莊期講學。不等遲衡再問,先生立刻滔滔不絕說起莊期的容儀超然世外、以及他學問的仰之彌高鉆之彌堅,力薦遲衡聽聽萬里學院,說學院不避任何人,目不識丁也不要緊,雖然只有少數的人能親聆莊期講學,但能聆其學問也是幸運。先生渾身激越,全然不掩目中的崇敬。回去后遲衡越想越好奇。遂悄然偽裝潛入京城之南風景最宜人的萬里書院,書院人皆著藍紋白底的長袍,坐于竹藤椅中。而莊期坐在高臺之上,一舉手,一投足,超然脫俗,俱與平日所見不同。遲衡眼睛一眨不眨凝望莊期。莊期似有察覺往遲衡所在的地方一展目。四目相對,莊期停了一停,而后從容繼續下去,萬籟俱寂,唯有他的聲音在空中流淌。他的聲音不高,珠圓玉潤,入耳很舒服。如空谷幽聲,如世外之音。他的每一句都能聽得明白,但細味又覺深奧,再望莊期只覺越來越遠、越來越高。莊期再沒有看遲衡。遲衡驀然釋然,莊期,始終是那個塵世不染的莊期。一個可以忍受黑夜寂寥一夜一夜觀望星空的人,必然也能將他心中所想執著地實施下去。唯有入世,才能出世。沒有出世,澄澈隨時可能被沾染。唯有歷經出世之磨練,淬成烈酒,再論出世,才可能真正的出世。此皆是后話,在此不表。只說此刻,遲衡與莊期相對而坐,茶越品越淡,話越聊越親。遲衡問起曦和學院的諸人與諸事,學院是教授學問為主,年初遲衡說要增設學武一課,才從軍中調了幾名低階將領過來教學武術,強身健體,但也僅止于強身而已。饒是如此,鐘續還是脫穎而出。莊期察覺遲衡的憂慮,道:“不如撤去武學之課,讓鐘續專修學問,等十四五歲時再送到紀策身邊,久而久之自然就斷了成為武將的念頭?!?/br>遲衡思緒紛亂。于他心底,是絕對不愿讓鐘續涉險。但是,有些事終不可阻擋。遲衡最末才去看望鐘續的伙伴,都是十來歲的孩子,端的是天真無邪活潑可愛。中有一八歲孩童,名池宜年,眉目很是眼熟,遲衡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莊期道:“他是池亦悔的長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