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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葒狇上,葒狇火勢顫顫微微,映著那圓日,像攤開的一張薄餅。好在,葒狇地上是厚厚的腐葉,旁邊是一棵大松樹,火勢蔓過去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音。聲音悅耳如琴弦。遲衡愉悅地看著火勢驟然向上竄過去,很快火光大盛,火焰張牙舞爪猙獰地撲向每一棵樹,于是,即使不那么容易燃燒的葒狇也被火焰吞噬了。很快,煙霧籠罩了整個天空,煙霧是迷蒙的紅色。漫天的煙味,和濃烈的香味。天際,無數的鳧鷲紛紛飛起發出駭人的嘎嘎聲。三人的臉上都蒙著浸濕的布巾,遲衡說:“快走吧,萬一起風了,火蔓延過來,咱們飛都來不及了?!?/br>三人拔腿就跑。合著深林里無數被火勢驚醒的野獸向著最初進來的地方奔跑,深林里處處是藤子絆腳。而有些可惡的鳧鷲竟然還不怕死地俯沖而下,遲衡飛快地舞動尖利的樹枝,席束也沒有手軟,將鳧鷲打得狼狽不堪,甚至鐘續也不甘示弱,拿著樹干就朝鳧鷲刺過去。偏偏風起,火向著這邊撲了過來。好處是,鳧鷲嗅到葒狇的味道,不甘心地拋下嘴邊的食物,紛紛飛遠了;壞處是,火幾乎是撲著三人的腳后跟來了——這片深林千百年來,第一次發怒了一樣挾風雷之勢而來。鐘續年齡小手腳很快,席束就弱了,遲衡數次將他拽起。火勢迅猛,飛禽走獸都被驚起,席束正跑著,忽覺得前方異常安靜,覺得不對,才一停滯,遲衡和鐘續就跑到前邊了。席束猛然駐足,因為他的前方,有一條大蛇盤旋著,橫住了去了。席束的冷汗往下流。他抬不起腳,就這么和大蛇對峙著。前方,夕陽西落,薄暉漸漸收了,像滑落深林的輪子一樣拽都拽不住——夕陽落下,只是一瞬,假如真的如野史志所述,那說不定什么時候才能出去。后邊是熊熊烈火。這條蛇卻盤旋蠕動著不愿離去,它的身下,有幾顆橢圓形的白色的蛇蛋。席束的汗珠一點點落下,他舉起了尖利的樹干。嘶……大蛇高昂起頭,驟然向席束沖了過來。在席束樹干高高落下時,大蛇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血從它的眼中迸射而出,大蛇的蛇尾驟然向席束甩過來。但已經遲了,遲衡尖利的樹干狠狠地插進了它的七寸。席束站在原地,汗透重裳。遲衡三下五除二將那蛇打死,抽出了蛇眼中的匕首,把發愣的席束手腕一拽:“傻愣著干什么,趕緊走!”夕陽一寸寸退下去了,煙霧很快籠罩上去。三人一路狂奔。他們很快又迷路了,在奔跑中,不可能再去尋找那一個個留下的標記,而深林的每一個地方看上去都如此的相近,天空被濃密的煙霧厚厚地籠罩著。天際的火光刺目。遲衡望著四周,忽然說:“往那里跑!”席束來不及問原因,就跟著遲衡逃命一般奔跑起來,眼前掠過一棵一棵的樹木,以及一個一個的野獸,但沒有一只野獸有空停下來,因為都是需要逃命的。野獸比人還快,一只野鹿飛揚著蹄子掠過了他們,還有一群狼從不遠處疾奔。席束幾乎產生了錯覺,以為自己也是一只逃命的野獸。遲衡三人沒命地跑著,落日不知何時落下,夜幕不知何時降臨,野獸們不知何時消失了蹤跡,在鐘續和席束都氣喘吁吁的時候,遲衡忽然停下來:“席束,沒有火了?”那股馥郁的濃煙沒有了席束扶著一棵大樹拼命喘氣,大口大口喘氣,他勉強抬起頭來,天際,清明一片,一鉤彎月在天際緩緩,光華溫和,映著深林,無比寂寥。鐘續也是上氣不接下氣,緊緊拽著遲衡的手,驚異地看著那一勾月。三人不再跑。只是向前走著,向著月亮而行,時不時深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小松鼠從樹上掉下來了一樣,聞著春日里特有的潮濕的味道,遲衡忽然想起紀策在信中的薄箋上的字:涉潭,林里,月上始歸。彼時,紀策的心情應是愉悅的吧。“遲將軍在想什么?”遲衡回到現實:“什么?”席束用樹干撥開了灌木:“遲將軍剛才望著月亮,露出一絲笑,像是回憶什么極好的往事一樣,連我看了都覺得羨慕?!?/br>“羨慕什么?”“羨慕你現在想的事、想的人,我一直以為遲將軍征戰殺伐,一定是個滿臉兇相的人?!毕拖骂^笑著說,“想不到我錯得這樣離譜?!?/br>二人說著聊著驅逐著陣陣困倦。不知過了多久,在鐘續實在走不動時,前方出現了燈火,鐘續高興得跳了起來:“啊,有人家了?!?/br>熟悉的燈火,仿若久別重逢。感慨萬千之后,遲衡笑著將衣裳解下,解下腰間系的清水竹筒,浸濕了一塊方巾,蒙在了鐘續的臉上,鐘續納悶地要扒下來:“現在沒有大火了呀?!?/br>遲衡按住濕巾,轉向席束:“你是誰?”席束凝望他。遲衡目光瞇了起來變得冷峻,二人對視,席束的嘴唇慢慢勾起來:“遲將軍什么意思?”“還需要明說嗎?一個普通人,怎么可能有你這種膽識?看似手無縛雞之力,卻敢在一個荒涼廟宇中尋一夜去,以及,和一條蛇對峙。并且,才走出深林就想要對我們下手,翻臉不認人嗎?”席束依舊含笑。鐘續緊張地看著兩個人,遲衡握緊了鐘續的手,將他掩在自己背后。遲衡側頭說:“席束?席少舒?容貌不是唯一能辨識人的地方,言行,舉止,甚至一個眼神都能讓人察覺出來?!?/br>席束慢慢收起了笑。遲衡繼續說:“你對自己太自信了!毫無掩飾地再次出現在我面前,你以為變了容貌我就不認識嗎?瞎過一次的人,對之前發生的事比刻在腦子里還深!”這個人,就是瞎之前,出現在辣粉攤上的人,當然,容貌并非現在的容貌。席束終于開口:“什么時候看出來的?”“你走出廟宇的那一刻,神情自信,一切盡在掌中——即使容貌不一樣,這份神情別無二致,以